第402章 夢魘
兩人生的那般神似,謂父債子還,那小子當政時可也算得上一明君,如今兄弟內亂,我手中的這些逃兵雖實力屬一般,但對他確是重要,他定會應允承受這千針之苦,見他痛苦也好聊解我這些年來的苦痛!” 獨孤伽羅臉色有些慘白,聽洛夫人說話的口氣想必她一定是那種說得出做得到的人,既然獨孤伽羅預見了楊堅將會承受的痛苦,就做不到視而不見。 “怎么樣呢?呵呵呵呵。”一點沒有詢問的語氣,同為女子雖人妖殊途,獨孤伽羅的心思洛夫人卻也猜到了三分,“看你這副表情,想必那負心人之子不是你的心上人?那還真是可惜。” 見洛夫人故作惋惜的樣子,獨孤伽羅緩緩垂下眼簾,周圍的風漸漸變大,洛夫人與獨孤伽羅的發隨風亂舞著,洛夫人收起嘴角嘲諷的笑容,知道這突然加大的風定是出自獨孤伽羅之手,不知道對方想干什么,洛夫人手中早已銀針入掌,做好隨時應對獨孤伽羅突然襲擊的準備。 獨孤伽羅抬起頭來,全身散發出青綠色的淡光,一把拋起手中的玉笛,閉上眼睛,玉笛豎直于空中極速旋轉起來,光芒漸盛。未至一會時間,整個小樹林便籠罩在獨孤伽羅所綻放出的光芒之中。 大風已變成小型龍卷風揚起地上的千堆雪,一股無形的力將昏迷不醒的逃兵們紛紛舉起,一旁的洛夫人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想要將自己托起,忙穩住身形,看獨孤伽羅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突然,其中一個騰空的逃兵體內瞬間爆發出數十根銀針,直直飛向獨孤伽羅,獨孤伽羅站在原地依然閉著雙眼。只見一根銀針刺入獨孤伽羅體內,鮮血輕濺,灑下點點腥紅。 獨孤伽羅眉頭深鎖,嘴唇發白,睫毛輕輕顫動著,仿佛在忍受極大的痛苦。繼而近百名逃兵體內均爆裂出數十根銀針其量少則也有數百根,紛紛沒入獨孤伽羅體內,青綠色的薄紗衫被鮮血染得透紅。 洛夫人看著獨孤伽羅如此,眼神有點復雜,朱唇輕啟,卻終究沒有說些什么,最后淡然轉身,離去。 待到近千根銀針統統沒入體內之時,獨孤伽羅已經滿臉是汗,直直倒下去,旋轉著的玉笛也停止了轉動掉在地上,笛身上出現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光芒散去。 獨孤伽羅喘了幾口氣,趴在地上手指動了動,繼而努力撐起身子,拾起落在地上的笛子,小心地收好。體內的近千根洛氏銀針令獨孤伽羅每一個動作都仿佛蝕骨鉆心般痛苦。 拖著沉沉的步伐離開小樹林,獨孤伽羅腦中閃現過無數畫面,已經疼到沒有能力再思考了。因為疼痛而滑落的冷汗讓散落的長發貼在臉側,空中不知何時落下零星白雪。 鮮血滴落在白雪中,像盛放在寒冬里的梅,開得正艷。 恍然間,獨孤伽羅腦中閃現的畫面變得清晰,與楊堅的相遇到離別,一一閃現。最后,獨孤伽羅仿佛看見三百多年前蘇威離去時的背影…… 師傅,求求你,不要丟下我——獨孤伽羅好痛苦——真的好痛—— 楊堅被夢魘驚醒,見天已隱隱透亮,胡海和韋孝寬二人尚在熟睡,楊堅小心起身盡量不吵醒睡夢中的兩人,楊堅發現前兩日還破了洞的紙窗竟然不知何時被人修繕好了,怪不得昨日夜里下雪卻沒有寒風刮進屋中。 昨晚楊堅睡得并不踏實,可以說是噩夢連連,他一直夢見獨孤伽羅蜷縮在黑暗中哭得厲害,臉色蒼白。自己問她發生了什么事,獨孤伽羅只是一味在說自己好疼…… 楊堅聽見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過頭見到陳宣華瘦小的身上戴著沉重的枷鎖被囚困于鐵牢中,雙手緊緊抓著門檻悲傷地望著自己。洛夫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蒼老丑陋的臉上帶著戲謔,扯著嘶啞難聽的嗓子對自己說,只能救一個…… 只能救一個,選誰都是錯…… 忽然楊堅聽見村子后頭的小樹林傳來動靜,走過去一探究竟,發現不大的樹林中躺滿了逃兵。 眾人見到楊堅顯得有些警惕,這些逃兵并不是朝中大臣,不認識楊堅這個前朝君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堂堂皇上可不是一個想見就能見到的角色。楊堅從人群中找到了昨日見過的梁鐵,上前一問究竟,而梁鐵此刻正呆坐在地上還未緩過神來。 楊堅走上前卻未靠近任何一名逃兵,他對于洛夫人在這些逃兵體內藏了會游動的活針之事始終是耿耿于懷。楊堅對著梁鐵喊了幾聲小兄弟,梁鐵回過頭對上楊堅的雙眼。 見到梁鐵有所反應,楊堅忙問這是怎么了,一大群人竟躺在這樹林之中。 聽到楊堅這樣問,梁鐵仿佛如夢初醒般渾身打了個冷顫,混沌的眸子頓時變得清晰起來,見到楊堅正盯著自己,“我,我這是?我這是怎么了?誒?公子你怎么在這里?” …… 四周都被蒙上一層灰白,什么都看不清,仿佛所有風景都被抹去,獨孤伽羅站在荊棘叢中,身上竟是被荊棘的刺劃傷的大大小小的口子,傷口上的血跡已經結痂。 獨孤伽羅想離開這荒蕪縹緲之地,無奈遍地的橫刺讓她沒有勇氣賣出腳去嘗試那種刺痛。下意識的想掏出懷中的玉笛,這一找竟撲了個空。 形影不離的玉笛不見了!獨孤伽羅感覺被一盆冰冷的水當頭淋下,從頭涼到腳心。 “獨孤伽羅。” 清冷的聲線在獨孤伽羅身后響起,熟悉的音色令獨孤伽羅立刻轉身,纏繞在周圍的荊棘馬上在獨孤伽羅的兩臂勾出數道大小不一的口子,溫熱的血液透過手臂的劃口緩緩滲出。 “主人……” 那個俊美得不真實的男人依舊穿著一襲難以被世間塵埃所玷污的白衣,站在距離獨孤伽羅很遙遠的荊棘叢外看著獨孤伽羅,深沉的雙眸中尋找不到一絲感情。那是蘇威從未對獨孤伽羅顯露過的樣子,那么令人難以靠近,獨孤伽羅心中的害怕完全比身體上的疼痛來得強烈。 意識到蘇威曾告誡過自己,對其稱呼要叫師傅,獨孤伽羅以為是方才自己的稱呼引得蘇威不快,臉上是驚慌失措,忙改過稱呼來,“師,師傅……我……” 在這世上,獨孤伽羅最恐懼的事,就是蘇威的拋棄。 “獨孤伽羅,你愛上了人類。”蘇威面無表情地動了動薄唇,同蘇威的聲線般冷漠的話語清楚地傳進獨孤伽羅耳中,“你為他寧承受千針之苦以護周全,到頭來還將玉笛遺落他處。”說著,蘇威從身后取出玉笛,笛身上那條不大的裂痕卻清晰可見。 蘇威的話令獨孤伽羅心口一陣絞痛,瞪大雙眼,獨孤伽羅不住搖頭,嘴上喃喃著,“獨孤伽羅沒有……不是故意要弄丟玉笛的……師傅相信獨孤伽羅,師傅不是最相信獨孤伽羅的嗎……師傅……” 獨孤伽羅語無倫次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清澈的眼中兩行清淚滑落,獨孤伽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任由荊棘刺入自己的雙膝,鮮血染紅了碧綠的尖刺。 蘇威見獨孤伽羅如此,絲毫不為所動,深邃的眼中依然看不見任何波瀾。蘇威將手中的玉笛輕輕一拋,玉笛便落至獨孤伽羅面前,通透的玉笛上沾滿了污泥,獨孤伽羅見狀忙拾起玉笛,用衣物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 蘇威拂袖欲離去,獨孤伽羅見蘇威要走,不顧雙腿上的巨痛,裸著雙腳踏上荊棘想要追上蘇威,被刺傷的腳掌在泥地上點出一地繁花,瘦弱的身軀終究是抵擋不住疼痛的侵襲,獨孤伽羅狠狠摔在地上。 而蘇威也終是沒有站在原地等獨孤伽羅,獨孤伽羅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蘇威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淚水在獨孤伽羅的臉上肆意流淌著。 “師傅——” 獨孤伽羅猛然睜開眼,感覺臉上一陣冰涼,發現自己正倒在自家院落中的梅樹旁,玉笛也好好地收在懷里,方才那一切似乎都只是夢境。 獨孤伽羅想起身,怎料稍稍一動彈,疼痛便如潮水般向自己涌來…… …… 韋孝寬替梁鐵把脈,驚訝地發現梁鐵體內的銀針竟然全都消失不見了。韋孝寬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楊堅,臉上甚是不解。韋孝寬又依次將其他逃兵的情況紛紛勘察了一遍,無一例外,體內的銀針全都不見了。 將這件事告訴楊堅與胡海,兩人也是大吃一驚,胡海驚疑道:“不會是那老太婆將他們體內的銀針解去了吧?” “這怎么可能!”楊堅顯然不相信洛夫人會這般善良,“若是肯解,她昨日便替我們解了!更何況昨日我們那般頂撞她,她未將我們殺了便是慶幸。” 韋孝寬想了想問梁鐵,“昨夜發生了什么,你們一點印象未留?” 梁鐵搖搖頭,其他人也搖頭表示沒有,“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來到匪村起,每當入夜后,記憶便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已經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