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為情敵求情
“夫人莫要著急,小世子現(xiàn)正在夫人偏殿由乳母帶著,屬下這就命人抱來。”虞世基說。他說完,華裳不贊成搖頭說:“夫人,您如今身子還沒好,還是多休息才是,若是再累著了,病了可不好。” 她實在是擔心夫人近期的身子,孕期后不但身子沒豐腴反而還瘦的厲害,那手臂上那一枚金鐲子空蕩蕩的掛著讓人看得心底酸溜溜的難受。伽羅卻搖了搖頭,拉過她的手安撫:“無事,我只是看看他,看看不累的。” 華裳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夫人看似溫柔,似一捧清水,可實則外柔內(nèi)剛,她若下的決定輕易是不改變的。更何況那孩子還是她拼了命換下來的。 華裳也不多說了,只叫人多拿了一盆火炭進來,把剛才被冷風吹進的,散了一些熱氣的屋子變得暖和起來,這樣夫人也不會冷著,小世子過來也不怕了。 虞世基從她殿內(nèi)出來,連忙叫人去通知隋王,一邊囑咐乳娘把世子抱過去給夫人看,他自己去了耳房舀了一杯熱茶喝下,驅(qū)走一身的寒氣,才啐了一口唾沫進屋去。李昺正守在門外,見他出來趕忙迎上前去,低頭哈腰的作揖:“總管啊。” 虞世基眼皮子一挑,冷哼了一聲:“有事?”李昺在門外受了三四個時辰了,這下看夫人醒來大家心情都不錯這才敢上前說事,他低頭搓了搓手靠近他,金吾衛(wèi)特有的嗓子啞聲道:“總管辛苦了,只是此事若非總管親自出面恐怕做不成。” 說著他從窄袖中掏出兩枚金燦燦的黃金塞進他手中。虞世基眼皮子挑了挑,微微咧嘴:“說罷,有什么事。”李昺這才壓低了聲音,笑道:“我家大哥在宮門外守了,就等著進來拜見夫人,只望總管行行好。” 裴矩?虞世基抹了抹下嘴唇,眼珠一轉(zhuǎn),心下已經(jīng)思量過萬分。“夫人如今才剛醒過來,哪里有精力去召見外臣?若是被隋王知道了,還不吃了我!”他說到后面聲音陡然增大,面色沉了下來,好似李昺不識好歹的模樣。 李昺不知他翻臉這么快,心里又不敢得罪他,急著道:“也是為了畫扇姑娘的事情,昨夜我哥哥找了的畫扇姑娘,還是找不到!實在是慌得不成,才來求夫人的。”就是找不到才好!虞世基心底暗道。“我實話和你說了吧。” 虞世基勾了勾手指叫他過來,壓低聲音道:“我實話和你說了吧,那位身子不好。眼下除了隋王和小世子的事能驚動那位,現(xiàn)如今誰都不能吵著她歇息,若是我私下為了你的事去驚著了她,被隋王知道了,咱們都得陪葬!” “可,可畫扇姑娘和我兄長……”“什么畫扇姑娘!”虞世基拉下臉:“已經(jīng)是出去的人了,與夫人還有什么關系!我話已至此,你看著辦吧。” 他轉(zhuǎn)身要走,身后李昺撲通一聲跪下,磕著響頭痛苦哭:“大人,您就幫幫奴婢的兄長吧!畫扇姑娘若是有個好歹,叫他怎么活啊!”虞世基低下頭啐了一口,恨不得畫扇不好呢,哪里肯去幫。 “夫人若是不能見外臣,可否讓奴婢去見一見啊!”李昺聲嘶力竭捶胸頓足。虞世基徹底拉下臉,頭回也不回,離開了。李昺哭的不能自持,他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怎么好好的兩個人,之間就成這樣了呢? 看那兄長的樣子三魂已失了兩魂。哎呀!造孽啊!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看著虞世基越來越遠的身影,他站了起來,靠在樹下哭的亂七八糟。他沒有察覺不遠處華裳捧著湯藥站在廊下,將所有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虞世基站在門外將金子收入囊中,又整了整衣袖才看了宮娥開門。門一開,只見乳娘正將小太送入夫人懷中。“快關門。”伽羅抱著小兒,轉(zhuǎn)過身去低聲說。虞世基諂媚看著她笑,忙叫人關門。伽羅此刻的心思全部都在那小兒身上。 她仔細打量了懷里的兒子,對乳母說:“好像有點黃。”“夫人明鑒。”乳母笑道:“神醫(yī)說是黃疸,但是不礙事,可以治。”“嚴重嗎?”她摸了摸小兒稀疏的黃毛,擔憂的問。 孩子正閉目睡的香熟,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他這一生被這樣擁抱的幾乎太少太少,少的他長大以后再去回味竟是一次都沒有的。他只能通過乳母的回憶來尋求這種溫暖的皈依。乳母笑著對她說:“不嚴重,不礙事的。” 伽羅心下微微放心了一些,她溫柔的看著小孩,輕輕的搖著,目光久久舍不得從他身上離開分毫。虞世基湊過去看了小孩,又看了看伽羅,笑說:“夫人,小世子的模樣看著與隋王稍像一些,只是眉眼之間看去是夫人的秀氣。” “是嗎?”伽羅伸手去觸摸他的眉眼,孩子沒睜開眼睛還真看不出來,那眉毛也是稀疏的跟沒有一樣。她觸手冰涼涼的,后背還冒著冷汗,只是她強撐著沒讓人看出來。虞世基陪在她身側(cè)繼續(xù)笑道:“夫人不知道吧,隋王已經(jīng)為小世子取了好名字了。” “啊?”伽羅側(cè)目驚問。正要問是什么的時候,那孩子微微扭著頭,輕蠕動著嘴唇,慢慢的睜開了雙眼。那一眼就像星光所承載著的小船,載滿了無數(shù)的初次和遇見。 在那個漫漫長河的時光中,她經(jīng)歷了一世的哀愁,最終只是為了和他見面。她低著頭看他。他昂著頭瞧她。“你真小啊。”她的雙眼不知不覺盛滿了眼淚,模糊的看不清他可愛的臉龐。世子好似餓了,不停的在她胸口拱動。 “夫人,把世子給奴婢吧。”乳母上前說。伽羅忍著眼淚,把孩子送入她懷中,側(cè)過身將淚花擦去。轉(zhuǎn)過頭去正看小兒已經(jīng)在乳娘懷中滿足的吃上了奶。門外有聲響驚動,虞世基似乎聽到了聲音轉(zhuǎn)過頭去。是楊堅。 “隋王怎么回來了?”虞世基連忙迎出去。楊堅鐵衣而入,帶著一身的寒氣,在門被拉開的同時,他的眼睛就緊緊的鎖在她的身上。“伽羅,你醒了?”他落了東西,趕回來的路上聽說她醒了。伽羅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了孩子身上。 她的世界太小,擠不下太多的人。孩子胃口不大,吃了飽,楊堅將他抱入她懷中。似乎是感覺到熟悉的味道,小世子似乎在找楊堅。楊堅說:“伽羅,他叫阿廣。”“楊廣。”他重復這這三個名字。 伽羅咧了咧嘴:“廣,阿廣……”她低聲呼喚,轉(zhuǎn)過頭心滿意足的對他說:“這名字取的可真好。”楊堅將母子兩人小心的擁入懷中。“夫人!夫人!”門外忽然傳來了大喊。 小阿廣一驚在她懷里咿咿呀呀的大哭出聲,伽羅手慌腳忙趕忙去哄他,阿廣仍舊哭個不停,她沒辦法了,焦急望他。楊堅把他從她懷里抱入懷中,上下低聲哄著。虞世基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他慈父的一面,眼中是驚恐萬分。 “還不將人亂棍打死!”楊堅抽空狠狠瞪去。虞世基慌忙從地上爬起,拉開門,門外金吾衛(wèi)涌了進來,虞世基負手而立,雙眸陰沉:“還不將李昺拉出去亂棍打死!”撕拉之間,華裳從廊下走來。“慢!” 華裳走近一手壓在李昺肩上,一手護在他身前。李昺驚懼的顫抖,哎哎喊了一聲:“姑娘。”虞世基皺眉,目光陰測測的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這是隋王的意思!華裳你敢攔!” “不敢。”華裳低頭斂目微微一俯,稍后起身直視于他笑道:“萬事有始有終,大人在何地拘人華裳皆不敢攔。”她話鋒一轉(zhuǎn):“只是大人要知曉,李昺一是這個宮的人,二大人若要在這里拘人可是要問過夫人的意思。 難不成大人根本就沒有將夫人放在眼中嗎!”無視君上可是重罪,這一定大帽戴下來就是虞世基也壓得抬不起頭了。一年前是他選華裳入宮侍候夫人,那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姑娘如今已是不卑不亢敢于他對峙了。 不,虞世基搖搖頭,不,與其說她的果敢,不如說她背后站著夫人。投鼠忌器,他也不得不給華裳幾分面子。虞世基想至此,再抬頭時面色已是帶了七分的笑意,他往前跨上一步,笑道:“要抓拿李昺非我本意,是隋王的意思。 虞世基敬重夫人,只是如今李昺驚擾了隋王,此罪不得不罰,待我將李昺押下,等隋王離去再歸還可成?”李昺只要落在他手里,他就能翻供,屆時就算夫人再如何審問,于此事上隋王就可以撇得干干凈凈了。 “來啊!”“有!”門外不知何時站了一拍的親兵,提刀握拳侍立。虞世基高舉手:“將李昺押下嚴加看管。”“是。”兵士應聲而上。 李昺驚慌失措,慌亂之下忙抓住華裳的褲裙哀哭:“姑娘,姑娘,求您看在畫扇姑娘的面子上,讓我見見夫人!畫扇姑娘有危險啊!”士兵齊手要將他拉下,他掙扎著不斷反抗。華裳眼睜睜的看著他快被拖下,狠心一咬牙上前。 “姑娘。”虞世基在身后叫她。華裳停住腳步。“隋王可在里面。”他走到她身后,用眾人聽不到的聲音低低的說。選擇護住一個小小的金吾衛(wèi),為此得罪主上,還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姑娘是個聰明人,想必應該知道其中的道理。” 虞世基笑道。華裳白了臉,面露痛苦看著李昺被脫下。今夜月色浮動,積雪沉沉,那晚畫扇jiejie面帶羞澀和懊悔神情還不斷浮現(xiàn)在她面前。一年多來的朝夕相處,畫扇為夫人的盡心盡責,以及夫人的姊妹之情,華裳抬起頭了頭,望向天上的一輪圓月,眼神含著一抹堅定之色。 虞世基心中暗道不好,快速道:“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可都是為了你。若是畫扇回來,你在這里還會有如今的地位嗎?可若是畫扇回來,只怕你在夫人眼中什么都不是,宮里誰還給你面子看!得罪了隋王……” 虞世基看著華裳跪下,朝著里頭拜了又拜。小世子嚶嚶的哭聲不斷從那扇門內(nèi)傳出,透著暗黃色燈光的紙糊的那扇小小的木門。“華裳!”虞世基氣急敗壞大怒。華裳拜首而起,從未有過的堅定:“夫人!李昺有要事稟告,事關畫扇jiejie,還望夫人親自過問!” 伽羅的目光從小世子身上緩緩移到了木門之上,張了張口:“來人。”宮娥應聲上前,俯身所問何事?楊堅抱著小兒,眉頭微微皺起:“伽羅。” 楊堅語氣中含著不悅,他不愿意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擾亂他們夫妻之間的和諧,況且伽羅還在病中。伽羅回首看他,卻是對著宮娥一字一句道:“叫人把李昺拉進來,我要親自過問。”“我不允。”楊堅聲音驟大。 小兒剛安撫下的情緒立馬爆炸,蠕動著粉色的小嘴在他懷里哇哇大哭。楊堅心疼,連忙低哄,一邊抬頭用斥責的目光問她:“伽羅,你定要如此嗎?難道阿廣還不如畫扇重要?”“畫扇也很重要。”伽羅說。“好。” 楊堅不欲與她正面起沖突,現(xiàn)在,只要在她的問題上,他愿意為她耗費更多的心思去解決。他說:“伽羅,阿廣哭的厲害,先讓李昺下去,等會兒他睡了再細細提問,你看好嗎?” 好嗎?伽羅不知,這一應下,畫扇此生是否再也見不到了。昨夜那個噩夢是否真的是她的預見?此刻畫扇是否還活著?她吸了一口氣:“隋王,讓我見見李昺吧。” 在她的請求下,楊堅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四周瞬間彌漫著一股低沉的冷氣,乳母見狀趕忙上前接過阿廣。阿廣小兒哭的聲嘶力竭,滿臉通紅。“伽羅,你真的要這樣嗎?”楊堅問。 伽羅緩緩的站了起來,直視著他:“隋王,她對我很重要!”“即便她對你出言不遜,害你難產(chǎn)!”他叱問,目光含著一股nongnong的殺機。那她難產(chǎn),一盆盆的血水從屋里端出來,路過他身邊,那樣小的一個人身上怎么會流這么多的血啊? 他想想還是無法容忍那個可怕的場景。只要他楊堅活著一日,她伽羅就要陪著他在世間一日。他日他若早死,伽羅也應當陪著他共入黃泉!他愛是比任何一個人更執(zhí)著更瘋狂的,帶著一種毀滅的沖動! 伽羅搖搖頭,從上站了起來。她身體不好,站的搖搖晃晃,還坐著月子,更是艱難。這一切看在楊堅的眼里,眸色越來越深沉,殺機越來越重。“夫人!”他厲聲斥責。更深處,他厭惡這樣脫離他掌控的伽羅。 伽羅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就站在他跟前問:“隋王到底把畫扇怎么樣了?”她眼底含著一股nongnong的悲傷。楊堅闔上眼:“我從未對她如何。”“那好。”伽羅淡淡一笑:“來人!”她借靠在楊堅身上,搖搖欲墜:“帶進李昺!” 宮娥驚恐萬分,慌忙跪地看向楊堅,楊堅長身而立,半摟著伽羅,眼底一抹光閃過:“伽羅,你要相信我從未對畫扇做過什么。”“那好。”伽羅道:“那我要見見李昺,親自問問。”她少有的堅持,楊堅深吸一口氣,笑著點了點頭:“開門。” 木門被推開,乘了滿天的星空,披著夜幕的黑色在天際閃亮,月色,夜色,如此的溫柔動人,又是如此的暗藏殺機。虞世基,華裳,被壓著的李昺,還有提刀的親兵一個個出現(xiàn)在他們二人跟前。伽羅的目光剛剛落在李昺身上。 李昺大喜:“夫人!”他滿懷激動的大喊,掙扎著掙脫士兵冰冷的刀鋒。“啊——”一抹血色撒向半空,凄慘的尖叫不絕于耳。李昺不敢置信的捂著脖子,步履闌珊的伸手朝她走來,一步,兩步,三步……滴著血,躊躇著步伐,面帶著死亡最后加注在他臉上的最后一抹神色。 伽羅親眼看著李昺倒下,然后抽搐著死在了她跟前。她指著地上的人,指責的目光帶著嘲諷的意味睞向了楊堅。親兵在外提刀在拜:“隋王,夫人,屬下該死。只是逆賊突然妄動……” 這種情況處死,他根本一點錯都沒有。“這……”虞世基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夫人,這只是一場意外。”“意外?”伽羅笑了笑,攢足了所有的力氣,狠狠的推開他:“您真是一個可怕的人!”楊堅冷下了臉。 虞世基見此趕忙跪下:“不是隋王的錯,是臣下等人沒注意到,夫人千萬要保重身體啊!”伽羅抬頭哈哈大笑,笑意凄涼,她哭著說:“隋王,我的隋王!我伽羅今生今世沒有求過您一次,可這次我求求您放過畫扇吧!” 噗通一聲,她雙膝落地。楊堅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人說至親至遠扶起,她伽羅今生何曾想與他做一對夫妻呢?楊堅死死的盯著她。一陣涼意在他心口蔓延著,翻滾著。為了一個區(qū)區(qū)的畫扇,她竟敢懷疑他!楊堅深深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