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楊堅求和
楊堅坐到了外殿外。伽羅走了出來,頭發還是濕的坐在他身側。宮娥遞了一杯橄欖清茶上來,她聞了聞一口接著一口慢慢服下。楊堅揮手叫人替她擦發,注意到:“你平素是不愛吃橄欖的,今日怎么喝起茶了?” “也沒什么。只是覺得橄欖好聞的很,我前幾日不是脾胃不好嗎?越是愛吃這類消膩解味的了。”她淡淡一笑。楊堅不置可否,目光帶了疑色:“橄欖傷胃,你……”話音還未落,就有翊衛快步進入,走至二人身前叩拜下。 楊堅看向門外:“孫先生呢?”伽羅已知來意。只聽那翊衛公鴨嗓子聲捏的極細,顫抖著結結巴巴回道:“回回稟隋公,孫先生,孫先生說此等小小毛病……”他懼怕的看著上面,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楊堅素日里最厭翊衛扭捏模樣,現下越是不耐,聞言已抬起腳狠狠朝他踹去:“先生說什么!”翊衛被踢了的越發戰戰兢兢,最后快哭了:“孫先生說此等小小毛病無需他出馬。” “你——”伽羅趕忙上前攔住,揮退膽戰心驚的翊衛,與他道:“我不過是小毛病罷了,你何須發這么大的火氣?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瞧你最近好像胃口變得極大。” 伽羅低眉順目,淡淡一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又輕輕的散在了嘴角,實在是在他面前做不出欣喜莞爾的動作,即便是如今他再如何出言關心,于她而言也只能無動于衷了。夜深已涼,她不愿做過多牽扯:“不過是轉季的厭食罷了,我今晚好好睡一覺便好了。” “嗯?”楊堅仍是有些擔憂:“還是請宮中其他的急醫來看看。”“唉!”她制止住:“我明日還要去南磯山賞花,現在再叫急醫來未免勞師動眾。”“那今晚我陪你,若是……”楊堅想了想。 伽羅脫口而出:“本不是什么大病,你明日還要辛苦,擾了你的休息就……”說至此她忽然停下,心跳漏了一大拍。殿中只有螢光浮動,宮人束手低頭大氣不敢喘,外頭傳來蟬蟲低聲鳴叫。 楊堅在看著她,神色異常的冷靜。伽羅緩緩的低下了頭,把未道完的話全吞入了腹中。物極必反,她拒絕太快了。楊堅慢慢走過來,舉起手,猶豫了片刻終是放在了她頭上,故意似的弄亂了她的長發。最后直停在她的兩頰處,輕柔的摩挲著。 楊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你早些安歇吧,明日我再來看你。”笑意未達眼底。伽羅身子微微一僵。這層皮他們都選擇了不去捅破。至于是什么,已不用去猜測了,只是等著這層寒冰它慢慢浮上來,朝他們溺過來。 伽羅送他出門,走到正殿大門處,楊堅回過身。他拉了拉她的衣襟,滿面溫和的道:“不用送了,風大。你早些進去吧。”伽羅低著頭:“你慢走。”“嗯。” 殿外,韋孝寬聽聞消息趕忙趕過來,正巧碰到他出來,正要迎上去,卻見他目光陰沉沉的瞥來,哪里還有剛才在夫人跟前的和煦溫和呢?他心下一驚,一句話也不敢吭聲,趕忙追上去。 伽羅進了寢殿,膝蓋一軟,整個人差點跪叩在大理石上,幸好宮娥扶住。“夫人,可要傳急醫?”“你退下吧。”伽羅搖頭示意宮娥下去。華裳正好點著燈進來,她把燭臺放在一旁的案桌上,接過帕子替她繼續擦發。 “夫人,隋王來都來了,為何不把他留下?”伽羅靠著軟墊后,無神的望著燭影,隨意道:“我身子不舒服。”“剛才……剛才在湯池內發生了什么事嗎?”華裳猶豫許久出聲。伽羅被她問的一愣,緩緩的摸上了嘴唇。 伽羅似乎越來越難以忍受楊堅靠近她。只覺得每一刻都好像在火山上煎烤一樣。究竟是在何時的時候發生了改變呢?她問自己。華裳跟在她身邊多日,多少知道她心結,想了想,咬牙道:“夫人,其實隋王對您是體貼入微,您何不忘了那件事?” “何事?”伽羅一時沒跟上來,話音剛出口,已沒有再要回的話了。時至今日,她與楊堅之間早就不是恩情,怨恨那般簡單。她既然選擇了放手,就不會再眷戀這份情。可是,與他的這種關系該如何的調整? 是夫妻,還是伙伴,或者是怨偶?他們知道彼此太多的秘密。似楊堅那樣薄情之人,縱然是她想走,他難道會給他這個機會嗎?按照他以往的方法,到最后他大概寧愿把她的雙腿打折吧。 伽羅自然沒有那般單純幼稚。只是今夜在重新審視了這層關系后,伽羅才明白此時她已是身處懸崖峭壁之上。四周寒風冷冽,已是絕路。除非,除非有什么楊堅特別想要的東西,他們可以作為交易…… 伽羅遲遲才睡,可一沾枕頭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翌日,在用早食的時候楊堅匆匆的來了一趟,又匆匆的離去,隋王宮中事務繁忙,二人善意的規避了昨日的話題。伽羅用完早食,又喂了白鴿才進了內殿換衣衫。 因是女眷私下里賞玩,伽羅并未著意打扮的繁瑣,只是選了一套稍是鮮嫩的裙裾和長衫。她對著鏡中左右照了照。華裳正跪坐在她身后,給她簪花,她停了下來問問:“夫人何事?” 伽羅側著脖子,指著白色衣領下的幾個紅點,微紅著臉問:“這里有些明顯。”華裳坐直了看去,果真見在那白皙的肌膚下一片紅點。紅點顏色還很是鮮艷,因此越發的顯眼。“無事。” 華裳笑道:“用粉這一下就看不見了。”說著先涂上香膏,又打開寶石盒取了香粉來細細的在她脖頸上一點一點的抹開。不一會兒的功夫,那些紅點的顏色就淡了下來,但若是細看也能分辨的出。 華裳道:“沒事,許走到南磯山這些紅點就消散了。”說著,看伽羅起身,連忙扶起。門外宮娥進來稟報:“夫人,時辰到了,門外已備好馬車。”一行人加上隨侍的宮人一共十二人一起蹬車往南磯山駕車而去。領頭的是高颎。 今早用事的時候楊堅特意給她留下的,還派了韋孝寬侍候在兩側。高颎她用的順手,倒也沒什么,只是韋孝寬是楊堅的耳目難免不有被監視的感覺。韋孝寬也知不得她心意,一路上低眉順眼只跟在她身后,并不插嘴多話。 隋王臨行前只囑咐,萬事你看著辦就是。韋孝寬只是一想起昨夜隋王的眼神,他就覺得渾身從脊梁骨尾處冒起一陣陣寒意。若要辦的同時順了這二位的心意,可是比登天還難。南磯山在蜀城郊外。 他們行至半路時,就已經有府衙的差役護著奴婢前來探問,知是眾府邸的夫人,姑子都已經到了,高颎快馬加鞭趕去。直至辰時才到。眾人皆等在南磯山下,看著隋王妃在一群金奴俏婢環繞著拾階而下。 為首的是太守夫人陳氏。二三十來歲的模樣,外頭罩著一件米藕色暗紋長衫,里面是同色的裙裾。滿月臉,柳葉眉微微吊起透著一股當家主母的厲害,正對著身側一個眉目開展的姑子私語著什么,全然不顧周遭其他一同來的夫人。 從陳夫人之父開始連出了兩位尚書,一位丞相,一時間風頭強勁無人能敵。眾人看隋王妃下了馬車,按照各自夫君的品級和官職排開,文臣與武將又各分左右,皆是攜帶子女在身旁邊,陳氏夫為太守夫人首居其中,領著眾人齊聚而擺:“恭迎隋王妃。” 她身側所站少女一聲紅衣艷艷,腰系鞭子單手叉腰而戰,颯爽英姿非凡。伽羅身側的一名叫秋月的隋王宮長宮娥走上前來,在她耳畔低聲道:“隋王妃,此女為太守嫡長女,是陳夫人所出,名為陳湉。” 表姐妹果然長得很像。只是一文一靜倒也不同。伽羅淡淡收回目光,展開雙手笑道:“各位夫人請起。”陳氏這才領眾人起身。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伽羅的白玉發簪上,眼底閃過一絲亮光,笑問:“夫人這發簪看上去不似尋常物。” 眾人皆注意到她頭上。伽羅哦了一聲,尷尬笑道:“太守夫人眼光真好,這是和田白玉簪,我看溫潤好玩便戴了。”稍頓,她輕微的咦了一聲,指道:“陳夫人以藍寶石墜于金玉之間也極是富貴,想來夫人眼光極是不俗。” 那藍寶石晶瑩剔透,毫無雜質,一整顆有鴿子蛋大小鑲嵌在首飾之中,轉動間隨著光線發生改變,不斷發出耀眼的光芒,很是奪目。這般鴿子蛋大的的寶石在大隋王宮之中也常見,但后面也只有允許一品夫人和夫人以上妃嬪使用。 陳氏下意識摸了摸發鬢,笑道:“夫人高見,今日為顯對隋王妃的尊重特意佩戴,只是與隋王妃的白玉簪一比就落了下乘。”說著上前親切的拉住伽羅的手:“隋王妃還請進亭子來。” 伽羅低眉掩嘴一笑:“好。”恰經過極為打扮隆重的夫人身側,聽幾人竊竊私語:“聽說這位隋王妃有疾,今日怎么看不出來?”“上妝自然看不出氣色,不過你看她腳。”伽羅眉頭微蹙,深吸一口氣,捋了捋右腳上的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