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接連的意外
伽羅說:“正是,不可將國喪消息外傳,否則,何必秘不發喪?”她一頓,又遭,“我們還有一個現成的理由,那就是千金公主遠嫁突厥!” “很好!”獨孤明敬又興奮了,“首先宋王宇文震非回京不可,meimei遠嫁,豈有不回送親之理?宇文震是排行老二,素為諸弟所依賴,他這帶頭雁一回來,四個弟弟自然也跟回來了!” 獨孤明敬雙眼則望著伽羅,心里贊嘆一句,這個十四歲的小妹果然厲害,這是什么計?是關門抓賊,還是一網打盡?便三言兩語,勝過百萬雄師!但是斗智又遠勝于斗勇,若論斗智,成算又增加了許多!這一同撒下,撈了不少大魚…… 獨孤信忽道:“國喪何等大事,這秘密不日就會泄露。應趁消息尚未外傳之前,派人持詔前去召回五王。” “明日草詔,需蓋上皇帝親親寶璽,還得過顏之儀的手。此人眼光敏銳,可能識破我等的用心,萬一透露出去,大事去矣!”伽羅憂慮地說。 獨孤明敬笑道:“此有何難?到時將他手中的符璽收過來就是了!” 獨孤信又道:“五王務必全數召回,一人也漏網不得。為此,欽使務必選擇老成者方可。” 伽羅搖搖頭:“不成!那五王歷經風浪,精明得很,如果過于鄭重其事,派大臣前往,反而引起猜疑……” 獨孤信即時反詰:“難道派嘴上沒毛的年輕后生去反而穩妥?” 伽羅注意到高颎的不悅神色,一愣,依然道:“是要派嘴上沒毛的人前往宣詔,唯其如此,才能麻痹五王,使他們掉以輕心,上當。當然,不是一般的年輕人都行,一定得選那精明、干練、善能隨機應變者方可,尤其要武藝超群!萬一哪個王爺生了疑心,想中途開溜,那就只好強行保護他們進京了。” 獨孤信皺起了眉頭:“只恐要找這樣的青年欽差,須得百中挑一,難上加難了!” 獨孤明敬笑道:“是更難了!為了辦好這件大事,便是大海撈針也值得!” 伽羅默默地聽著,腦中卻不斷過濾那青年欽差的人選。第一個在他腦中閃現的便是李昺,不久以前,獨孤家禍出不測,幸虧李昺獻了一個苦rou計,讓母親崔氏在建章宮宮前跪了一天,終于感動了宇文毓,獨孤家才轉危為安。 獨孤信想起了楊嵩,十六七歲,剛毅,有武略,工騎射,現為門正上士,也是名聲未顯的下級軍官,也很合適。之后他又想起了李密、趙詔,這兩人都有辯才,又是李穆、趙貴的親人,使用他們更有舉一反三的功效…… 第二天上朝,獨孤信向元欣索取符璽。 于謹心中一震,符璽怎可輕易授人?瞪著獨孤信,厲聲言道: “此乃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豈能隨便索取!” 獨孤信聽罷,火冒三丈,自己剛剛執政就有人公然抗拒,往后怎能令行禁止?也厲聲斥責道: “你是御正大夫,掌管符璽,那是不差;今孤免去你御正大夫之職,要你交出符璽,還不行嗎?” 于謹依然不屈,抗拒道:“免我御正大夫之職,需得天子明詔!” 獨孤信更火了:“明詔馬上就下,非但免職,還要誅戮!來啊,奪下符璽,拉出去砍了!” 禁衛即時奪過符璽,將于謹架了出去。 這時,趙貴已寫好宣召五王的詔書,遞給獨孤信過目,然后蓋上皇帝親親寶璽,五份詔書瞬間備好。 待獨孤信氣消,伽羅才低聲詢問:“爹果真要殺于謹?” “難道不該殺?”獨孤信又火了。 伽羅平靜而言:“依眼前的情形,自然該殺;倘若慮及長遠,那就……” “那就如何?” 伽羅微微一笑,便低聲說:“爹爹將來治國難道不需忠臣?于謹、元巖都有點迂,凡忠臣都有點迂。” 獨孤信心想,我若有國還愁沒有自己的忠臣?新朝應有新朝的忠臣,還用上一朝代的忠臣嗎?他沉吟半晌,頗有不以為然之色。 伽羅似是明白獨孤信的想法,又遭:“自三國、魏晉、南北朝以來,何以不見精忠之臣?何以大亂不已?誠因漢末黨錮之禍爾。黨錮之禍,忠臣誅戮殆盡,絕種了。往后世情大變,強者肆無忌憚,弱者茍且偷安,機詐百出,再也生不出忠臣來。一個新朝的皇帝不是想有忠臣就有忠臣的。” 獨孤信沉吟了半晌,乃道:“以先生之見,于謹該當如何發。落?” 李德林說:“像元巖、顏之儀這種人,應當如收藏良種一般,好生保護起來。” “那,先將他看管起來,待五王入京之后,放他到西邊沒有戰事的地方當個郡守如何?” 李德林微微地點頭。 這時,李昺、楊嵩、趙詔、李密等五個青年軍校匆匆上殿,獨孤信將他們引到一邊,低聲交代了一陣,便分發宣召五王的詔書,眼望五人的去影,心中頓生不安:他們能完成使命否? 萬一有幾個不聽召喚,如之奈何?就算五王全都奉召回京,外頭還有六個手握重兵的上柱國、大總管,他們一旦動亂起來,我又如何斗得過他們?這時,不免又想起老同學元欣那句話:“公無黨援,有如立在洪水中的一道土墻,大危也!” 于閉目冥想之際,恍惚間四面八方的兵馬有如浪卷潮涌而來…… 伽羅見他面有重憂,便小聲安慰道:“爹爹莫憂,我們是斗智不斗力,智慧的力量是無窮的……” 便在這時,獨孤信的三子十六歲的獨孤善匆匆來到正陽宮,報說:大嫂順陽公主已派出五騎向她的五個哥哥通報國喪。又說二嫂侯莫陳氏也派人向她的伯父侯莫陳崇通報國喪。 情況突變,秘不發喪的計劃打亂了。怎么辦?只好公開發喪!這個時候,宇文護突然拿出文皇帝宇文泰的遺詔,當著八柱國、十二將軍的面宣布。 八柱國、十二將軍都暗暗贊嘆宇文護老謀深算,當年輔佐宇文毓上臺的時候,他就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那就是宇文邕和宇文泰留給宇文邕的詔書。 年前的雪還在歇山頂,瓦檐子上掛著一串串晶瑩的冰溜子,長安城依然籠罩在冰雪中。三日前還在驪山溫泉休息的她,此刻回到這冰雪覆蓋的長安城,心里也像結了一層冰一樣。 獨孤明敬在宇文毓疏于朝政的時候,幫助宇文毓批閱奏章,甚至有時以她的建議和主張影響宇文毓的決策,這一違反祖制和家法的行為,必然引起朝中以宇文護為首的擁有實權的軍機大臣和御前大臣的不鮮卑。 在中國社會里,女人干政向來被視為母雞打鳴,如果母雞為早晨而打鳴,那么這個家就要敗落。這里是以母雞比作女性,是說女性不應代替男子主事,否則就會使事情弄糟。女人不能參與國事,否則就會禍亂國家。 在這個男人主宰的世界里,女人的社會活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容忍的行為,其結果必然遭到來自男性權力世界的絞殺。 在那個男人至上的社會中,在那個為爭奪權力而血rou橫飛的世界里,獨孤明敬能夠走上男人獨霸的政治舞臺嗎?她將面對怎樣的血腥挑戰才能踏著男人的脊背,爬向權力的巔峰? 自武成二年,獨孤明敬選秀入潛邸,幫助宇文毓批閱奏章,她的種種努力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享有權力帶來的尊嚴和快樂。 當她由王妃一步步升為皇后的時候,當她幫助宇文毓朱批奏疏的時候,她才真正領略了至高無上的權力能使千萬人或喜或憂的魔力。 表面來看,獨孤明敬似乎暫時沒有這樣的機會與可能。雖然她擁有宇文毓唯一的兒子宇文赟,且兒子年齡尚小,但宇文毓誕育皇兒的時候只有二十一歲,正值青壯年。 但是從武成元年宇文毓就身倦體弱,不時臥病,身體絕不能用碩健來形容,可也能正常處理朝政。依據常理,尤其是大冢宰宇文護主政。沒有特殊的情況出現,獨孤明敬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具有參政、議政的機會,更不具備走向權力巔峰的條件。 然而,獨孤明敬比誰都明白她的丈夫宇文毓是身處憂患,無所作為,卻風流成性的天子。宇文毓在位的這三年里,沒有一天是平安無事的,內憂外患無一日不在。宇文毓即位不久,武成元年元月就爆發了陽平公李遠起義。 雖然他竭盡全力地鎮壓,可陽平軍卻一路攻城掠地,并在南京建立根據地,。要不是陽平軍出現內訌,宇文毓還真難獲得喘息的機會。 正在宇文毓鎮壓陽平公李遠起義之時,突厥于武成二年再次對周宣戰,史稱戰爭步步升級,它時時掣肘著年輕宇文毓的對外決策,使他陷于無所適從的境地。 宇文毓無所作為,是因為他沒有迎接挑戰的勇氣,也不具備力挽狂瀾的能力。宇文毓沒有政治家的韜略和軍事家的遠謀。面對突厥的肆意挑釁,宇文毓沒有抗戰到底的決心,也沒有講和的勇氣,而是在戰和之間舉棋不定。 當戰爭爆發前夕,宇文毓卻在長楊宮慶祝他的二十二歲壽辰:在浴堂殿接受百官朝賀;在玉華宮連演四天慶壽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