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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柳眉這么一提醒,世清也不免嘆了一口氣,將柳眉擁得更緊些。 “所以,我們就只量力而為,跟從我們自己的心,只盡一份小小的心意,好么?”柳眉縮在世清懷里,小聲小聲地問那男人。 世清沒有說話,柳眉能覺出他雙臂將自己纏得更緊些。 柳眉反而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安定下來。 賈府諸人,有他們自己的命運與人生,而她,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心。 * 柳眉與世清兩人入京城的時候,親王府的幾名長史官立時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殿下,您回來了。圣人命人送來諭旨,錦衣軍今日查抄榮國府,命您前往接管寧榮二府,發(fā)落府中人物。” 此時世清已經(jīng)換回了他那一身官樣行頭,蟒袍玉冠,表情嚴肅。連柳眉也改換裝束,索性扮作了他身邊的一個小親隨。 一名親王,一個親隨,五名長史官,一共不過七人,往榮府過來,卻不知為何,這陣仗卻顯得浩浩蕩蕩,如有成百上千人的氣勢。 榮府這邊,自從元春歿了,寧府被抄,榮府諸人早已惶惶不可終日。更兼寧府花名冊上的奴仆人口,大多與榮府這邊有親,因此有硬要躲到榮府的,有求榮府親友來贖的。榮府這邊則亂哄哄地自保尚且來不及,又如何顧得上他人瓦上的霜。 世清等人到時,錦衣軍已經(jīng)開始抄沒榮府。早有無數(shù)番役,將各門把守,令榮府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亂走。便有堂官在府門口高聲宣道:“忠順親王殿下到!” 賈府中人,如賈赦賈政等,都在榮禧堂前跪著。 世清從一名長史官手中取過了圣旨,展開宣道:“賈赦交通外官,依勢凌弱,辜負朕恩,有忝祖德,著革去世職①……” 柳眉縮在世清身后,聽了暗想,畢竟還是將罪責歸在了榮府長房頭上。 豈料世清的話猶未完,繼續(xù)道:“賈政及其子賈寶玉、媳賈薛氏,涉險包庇兇嫌、私窩要犯,其心可誅,著押入獄神廟候?qū)彛瑲J此。” 這一句話說出來,榮禧堂跟前靜了片刻,眾人駭?shù)没觑w魄散,過了半晌才聽見賈政顫巍巍地喊了一聲:“殿下,下官實實是冤枉啊!” 消息瞬間傳入內(nèi)院,里面哀哀的哭聲傳出來,過了片刻,登時哭聲大作,有人高聲喊道:“老太太不好了!” 柳眉顧不上這些,心中只是在想這榮府二房的事。 她記得在高鶚續(xù)本里提到抄家一事,寧府是首惡,而榮府這里,也不過拿了賈赦一人而已。怎么如今榮府二房的罪,反倒比長房還要更重些? 再想到世清宣詔之時提到寶玉與寶釵,柳眉陡然明白過來—— 賈府二房獲罪其實是因為寶釵,因為寶釵啊! 第145章 獄神廟重逢舊時友 榮府二房所獲的大罪, “包庇兇嫌、私窩要犯”, 聽上去嚴重無比, 可事實卻很簡單:寶釵為了她的酒樓生意,曾經(jīng)雇傭過解小川。 柳眉想通了一切, 心頭明白, 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而已。 賈府二房因受元春之事牽累,本就在劫難逃。偏生皇家竟從寶釵身上找了由頭,欲治重罪。這給了一向幻想著“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寶釵一記重擊——在這大觀園里,她勉強算得上是一個清醒者, 她看得到賈府種種弊端,她也曾努力想要幫這一艘將要沉沒的船擺正航路, 重新行駛起來。可如今,她竟得了如此諷刺的一個結(jié)果。 原書里曾是王熙鳳放印子錢,包攬訴訟,因而致禍抱羞慚, 如今惹了大禍上身的人, 變成了薛寶釵。 錦衣軍堂官一聲令下, 榮府長房二房的涉案人已經(jīng)紛紛押了出來。 因罪名不同, 長房的人只拿了賈赦一個, 而二房竟是一捋到底,除了賈政、寶玉等人以外,尚有王夫人、寶釵、趙姨娘、賈環(huán)、襲人等。 女眷之中,王夫人一直在默默飲泣, 而趙姨娘則尖聲哭罵,撕著頭發(fā)撒潑,口口聲聲只說是寶玉寶釵連累了她的環(huán)兒,又說她女兒在南邊做王妃,一定不會見死不救云云。 寶釵容色慘淡,卻依舊站得筆挺筆挺,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勉力維持自己的儀態(tài)。只不過有錦衣軍伸手過來要將她鎖住,寶釵還是嚇了一大跳,輕呼了一聲,往后跳了一小步,如避蛇蝎一般避開那錦衣軍士兵的手臂。 寶玉從旁跨了一步過來,將寶釵護住了。 與此同時,世清也已經(jīng)開了口,“此案尚未審理,圣人亦并未定罪。大家女眷,不得戲侮。趙堂官,你以此約束手下,若有半點錯失,本王保你頭上烏紗不再。” 世清這話淡淡說來,可是語氣里威懾之意甚重。那趙姓堂官嚇了一大跳,他知道這忠順親王一向出手狠辣,言出必踐,更兼一向站在圣意這邊,深得圣人看重,不可得罪。當下那堂官趕緊吩咐,約束手下,又問:“奉圣諭,榮府涉案的一干人等且移送獄神廟,收監(jiān)候?qū)彙YZ府余下不相干的,立即遷出本宅。榮寧二府由忠順親王殿下接管。” 榮禧堂檐下,烏壓壓地立著榮府眾人,聽見趙堂官這樣問,院里一時噤若寒蟬,無人敢搭腔。 “府中財產(chǎn),盡數(shù)抄沒充公。另外,速取花名冊過來,府中名冊上的奴役仆婢,就地發(fā)賣。”趙堂官開口,毫不容情。 到了這時,滿府的下人們盡絕了指望,一時間哭聲大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