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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 紐特與蒂娜便張羅著,帶著大家往瀟湘館外面走。 紐特這時轉過來望著世清與柳眉, 說:“請你們在這里多留一會兒,等我們所施的遺忘咒效果完全消失,否則你們也會遺忘她們的。” 他隨即從衣袖中掏出了一樣東西,塞到世清手中, 說:“你剛才提到的那樣東西, 剛好我妻子身上帶著, 這是送給你的。兄弟, 祝你好運。” 柳眉在旁聽著, 卻不知紐特給了什么給世清,她瞥了一眼,只見大約是一枚亮晶晶的物事,隨即便被世清收到了衣袖中。 這世界的裂縫, 就在瀟湘館外不遠處,沁芳閘的另一頭,在暗夜中透射出一些光亮,如今只能容許一人通過。 紐特先將身子探過去,跨入裂縫的另一頭,然后伸出手,先接了蒂娜過去。 隨后蒂娜轉過身來,拉住黛玉的手,正要扶她跨越兩個世界。忽然幾個人腳下都是一震,那裂縫瞬間小了一圈。 黛玉卻并不猶豫,轉身招呼紫鵑與雪雁:“快!你們能行的。” 紫鵑一推雪雁,自己則抱著學舌獸殿后,兩個小丫頭平時就很靈活,眼下這千鈞一發之際,更是身手敏捷,隨著黛玉,就從裂縫中鉆了出去。 待紫鵑跨過這道裂縫的那一刻,裂縫又小了一圈,但足以讓紫鵑與雪雁通過。待黛玉她們走遠,那條縫隙漸漸繼續變窄,且漸漸變成透明,不易察覺。可是縫隙卻始終沒有徹底消失。 這一切,柳眉與世清留在瀟湘館中,并不知道。 柳眉心中還是有些凄然,明知道黛玉這次是勇敢地邁出步子,走向她新的人生,可是畢竟大家在一處相處了那樣久,乍然分手,難免傷感。 臨走之前蒂娜貼心地使了清理咒,將這瀟湘館收拾得像是完全沒有住過一樣,可這在柳眉看起來,這還是她所熟識的那個瀟湘館——與世無爭的瀟湘館,她每次到這里,總能得到無限的安慰。 “啊喲,寶玉沒在城里啊!”柳眉這時候才后知后覺地想了起來,“即便全城的人都忘了林姑娘,寶玉也還是會記得的吧!” 她這時候才醒過神來:黛玉臨走之前曾經說過的那句,“真正的朋友,是決計不會忘記彼此的”,恐怕也不止她柳眉一人,還有寶玉…… 黛玉臨走的時候,對寶玉從無半點怨恨,當他是個知己,愿他以后平安順逐,以后有機會,或許還會來看他。這樣的情誼,實在并非高鶚老頭子所續的那樣,臨終對寶玉咬牙切齒,痛苦質問的那等狗血橋段。 世清又伸手,摸了摸柳眉的頭,說:“你這才想起來啊!” 柳眉連聲問:“怎么辦?” 世清低頭沉吟了片刻,說:“若世人都不知有絳珠這號人物,唯獨寶玉一人念著,這……倒是有點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不過,那些醉著的人,會反過來認為他,才是真正醉著的那個。” * 世清一語成讖。 隔了一個多月之后,寶玉隨南安郡王的船隊回到了京中。圣人下旨褒獎了南安郡王與寶玉,并親口勉勵寶玉努力科舉,以求下一科能夠金榜題名。 而賈府上下也為寶玉歡喜。 金玉聯姻已經過了小定,就等著寶玉歸來,當新郎官兒了。 可原本是歡歡喜喜的回歸,竟是出現了極大的轉折。 柳眉住在自己家里,竟也忍不住聽見了外頭洶涌而來的流言,說是——寶玉瘋了。 將這話傳給柳眉聽的,正是她那位神通廣大的娘。雖然已經出了府,柳母的八卦功力絲毫不減當年,只上街轉了轉就將消息打聽到,說給柳眉聽。 “聽說寶二爺瘋了。” “寶二爺回來的時候,口口聲聲要找一位姓林的姑娘,說是他的meimei。老太太太太都當他魔怔了,府里哪有這么一門親戚啊!” 柳眉:啊?原來娘您也不記得了啊! 柳母接著往下說:“府里其實確實曾有過一門姓林的親戚,當初姑太太就是嫁到南面,姑蘇林家。可是林姑老爺膝下就只有一個哥兒,后來還夭折了。姑太太又早逝,咱們早就跟林家不來往了,寶二爺哪里又有一位姓林的meimei?” 柳眉:天啦嚕,這遺忘咒,還自動帶著家族譜系修改功能,連這種背景資料都改得一干二凈,高級嘞! “可見,這寶二爺是瘋了。”柳母下了斷語。 寶玉不僅瘋,而且瘋得厲害,口口聲聲只要找他的林meimei去。他甚至認定了木石前盟,只說他今生唯一愿娶的,只有姑蘇林黛玉一人——生生將薛家與寶釵的面子踩到塵埃里去。一時王夫人又是焦急,又是尷尬,只得一面安撫寶釵,一面想辦法對外瞞住消息。 可是這兩天里,賈家已經四處求醫問藥,甚至張榜懸賞,但求世間有奇人,能治一治寶玉的瘋病。應榜的人很多,可是卻無人真的能對癥下藥——因為,寶玉神智清楚,言語有理,脈象平和,但凡見過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沒有瘋,可偏生一開口就說瘋話,因此才叫群醫束手。 熬到第三天上,柳五兒一大早出了府,到柳家住處來尋柳眉。 柳眉見柳五兒是坐車過來的,下車之后那車夫便駕著車遠遠地到道旁相候去了。柳五兒頭戴金釵珠釧,身穿繡彩棉裙,娉婷而來。柳眉便知如今柳五兒在寶玉院子里過得頗為不錯,不過,這恐怕也是因為五兒得了王夫人另眼相看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