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想要問的是，你，愿不愿意。”

    世清目光清朗，卻緊緊逼視著柳眉，追隨不放。

    柳眉卻不理會他炯炯的目光，凝神想了片刻，抬頭疑惑地問：“你不是總說，絳珠還淚的命數(shù)，無法更改，如今又怎會問起這些？”

    “是的，絳珠下界還淚的命數(shù)，無法更改——可是，從未有人說過，絳珠的命數(shù)就該是‘淚盡而亡’。可見，對她而言，最重要的轉(zhuǎn)折點，應(yīng)該是她淚盡的那一刻。”

    世清說得清楚，一下子令柳眉心中生出無限希冀。

    “這就是說……”

    世清沖她點點頭，“眼下看起來，確實還有希望。”

    柳眉登時大喜，笑盈盈地望著世清。

    世清此刻則走近柳眉，伸出手指，輕輕地?fù)崃藫崃济骖a兩旁散落的幾縷碎發(fā)，淡淡地開口，問：“柳眉，你還沒有答應(yīng)本王。本王名義上娶絳珠為妃，你……愿不愿意。”

    好些念頭在柳眉心頭飛快地閃過，她凝望著面前世清的一雙眸子，突然果斷地開口道：“我不愿意。”

    世清眼眸微微一縮，“為何？本王可是說過，若是忠順親王本人對這門親事點了頭，絳珠將來的境遇，可能會好得多。”

    柳眉嘆了一口氣，望著世清。

    “我已經(jīng)在盡我最大的努力，去理解你、信任你了，你就不要再用這種方法試探我了好不好？”

    世清還是盯著她不說話，眼中卻隱隱有光流動。

    “我說過要對你負(fù)責(zé)，因此我想要面對的是一個完整的你。感情這種事，與他人無關(guān)，任何將旁人隨意牽扯進(jìn)來的行為都是不負(fù)責(zé)任的行為。”

    “所以，世清，不管對方是誰，是你的誰，或者我的誰，我都不要。我希望我們兩人之間，是最簡單最純粹的關(guān)系。”

    “我這樣說，你可滿意？”

    柳眉很認(rèn)真，一字一頓地說。

    世清卻突然張開手臂，將她攬到自己懷中，滿意地嘆了口氣，伸手在她頭上梳著的鬏鬏上輕輕揉了揉。

    “不過，既是如此，絳珠那頭，你又有什么打算？”世清開口問柳眉。

    柳眉從世清懷里掙出來，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按了按胸口，說：“反正有圣人的金牌在，賈府里飛出的幺蛾子我們都不怕。”

    “不過，我希望，這一次，她能夠自己選擇。”

    第130章 前緣盡了，方得自在（下）

    翻墻， 自然要撿那等月黑風(fēng)高的時候。

    今日乃是元日， 榮府榮禧堂那頭自然是熱鬧的， 大觀園之中卻冷清至極，僅瀟湘館這里有些零星燈火， 自然容易辨清地點。

    世清攜著柳眉， 借著一點點黯淡的光線，或是在屋脊之上，或是沿著高墻，飛快地行走。柳眉只覺得耳邊風(fēng)聲獵獵，幾乎像是在御風(fēng)而行。

    很快， 兩人就已經(jīng)到了瀟湘館門口。瀟湘館內(nèi)一片安靜，唯有竹梢風(fēng)動之聲， 卻令此處更顯得凄清枯寂。與遠(yuǎn)處榮府那里一片燈火輝煌，實是天壤之別。

    世清將柳眉放下來，低聲在旁打了個招呼，示意他在外相候， 若有需要， 只需開口招呼即可。

    柳眉應(yīng)了， 便轉(zhuǎn)身去拍瀟湘館的門， “紫鵑jiejie， 林姑娘——”

    她的一顆心始終都在提著，特別怕紫鵑哭著出來——那情形，她可萬萬受不了。

    所幸瀟湘館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紫鵑提著一盞燈， 在柳眉面上照了照，驚訝地問：“怎么是眉兒？”

    柳眉趕緊跳進(jìn)瀟湘館院門，低聲道：“我來看看林姑娘。”

    紫鵑一面將柳眉迎進(jìn)去，一面低聲說：“我們姑娘……眼下是好些了，終于不再流淚了，即便偶然聽說了今兒白天娘娘下旨的事兒，姑娘也沒說什么。只不過到了晚間，姑娘就不肯再用飯，還總說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話……我是不懂的，還好你來了。 ”

    柳眉想，到底還是教黛玉知道了金玉成就姻緣之事。

    說著，兩人迎面遇上雪雁，雪雁見柳眉也是一喜，道：“這下可好了，姑娘見了眉兒，就一定能吃得下飯食的。”

    柳眉：是呀是呀我比較開胃。

    說著，紫鵑雪雁兩個就一道將柳眉推進(jìn)黛玉的屋子。

    黛玉此刻正半臥在榻上看書，側(cè)影嫻靜，與往常沒有什么不同。

    她聽見幾人的腳步，也不抬頭，只是低聲說：“早說過了，你們不用再顧著我。不過再是幾日的光景，熬過去便沒事了的。”

    紫鵑強(qiáng)笑著說：“姑娘，你看看是誰來了。”

    黛玉聞言，才支撐起來，扭過頭望望，見是柳眉，便柔聲嗔道：“原來是有客來，紫鵑，你也不早點吱一聲兒。”

    紫鵑也老實不客氣地嗔了回去，說：“那也得姑娘肯聽我們說話才是啊！”

    說話間，柳眉已經(jīng)來到黛玉榻前，俯下身，看看黛玉，柔聲問：“林姑娘，你可覺得好些了？”

    黛玉見了柳眉，不知為何，蒼白的面頰上，終于現(xiàn)出一點點赧然，低聲道：“我料是瞞得過她們，卻沒想到你會來。”

    說著，她像是為了安紫鵑雪雁之心似的，頷首道：“如今好得很多了，眼中再也不發(fā)酸，不再有淚，心中也不難過了。”

    說著，她微微垂首，淡淡地道：“我在此間，料也不過是在幾日了吧！‘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原是我所愿。屆時自會有人接引我回去，眉兒不須過多關(guān)切，也不必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