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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事關重大,哪里敢將這事亂說。因二爺死在姨娘房里,姨娘便知自己一定會被人問的,所以早早就先找了個理由,讓奴婢先回家躲了兩天。奴婢聽了姨娘的話,哪知剛回家,就聽說了秋桐姨娘的死訊……” “老爺、太太、奶奶……”善姐依次磕了一遍響頭,哭著道,“秋桐姨娘受了二爺的托付,一定會想著將二爺的遺言傳給各位主子們知道,再怎樣也不會尋短見的。” 眾人的目光一起轉向龍二姐那里。 “meimei,你怎么說?”這話是鳳姐說的,只是那“meimei”二字從鳳姐口中吐出來,簡直冰冷至極,叫人聽了便打冷戰,似是鳳姐心中恨極。 龍二姐強自鎮定,笑道:“這丫頭一面之詞,大家如何信得?二爺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到過我房里。我房里有兩名丫頭服侍,她們都可以為我作證。” “她們既是你的丫頭,為你作證,又如何做得了數?”鳳姐冷然開口。 “那善姐一樣是秋桐姨娘的丫頭,她幫著秋桐姨娘說話,又怎地能做數了?”龍二姐精明銳利,利口一張,立即反駁回去。 鳳姐便轉過頭去,沉吟片刻,說:“先去將那兩個丫頭關起來,等會兒一起查問。” 龍二姐急了,高聲道:“二|奶奶,你如何能隨意查問我的丫頭?我好歹也是二爺八抬大轎娶過來的二房奶奶,當日二爺是應承了我,除了名分上矮一頭,余者我都與jiejie一樣。” 這龍二姐說得傲然,手上的帕子卻跟麻花似的擰了又擰。 鳳姐聽聞,寒聲道:“你若能讓二爺活過來,當眾對人將這話重復一遍,我寧愿……將這正室之位當場讓給你。” 說著,鳳姐眼圈又有些泛紅。 平兒在她身后“啪嗒”一聲跪下身去,抽出帕子去淌眼抹淚。 而院中一片唏噓,都覺這龍二姐太過得寸進尺。賈璉在時,確曾對這龍二千依百順萬般好過一陣,可沒曾想他竟然還曾說過這等話——可是如今,說這話又有什么用呢? 柳眉卻想,這龍二應該沒有那么蠢,她既知賈璉是自己的倚仗,又怎么可能暗中去害賈璉呢? 可是現在經過那夜事情的賈璉與秋桐都死了,只憑善姐一張嘴,說不清楚。 在這時候,鳳姐轉臉看向善姐,又問:“那你說……你說如今又有人要你死了好閉口,又是怎么回事?” 善姐當場就解開衣領上的盤扣,將自己頸項上兩道深紫色的掐痕給人看。 “求奶奶救命,這是我今兒才一出家門要進府,就被人背后掐住,準備拖到僻靜之處,掐死了事……” 善姐頸上瘀痕宛然,正是被人掐住脖子不得呼吸時留下的痕跡。 “所幸有人經過,將行兇之人嚇走……”善姐泣不成聲,“奴婢自知是不成的了,唯求在被人害了之前將秋桐姨娘的遺言都說出來,也算是不枉了服侍姨娘一場……” 她說到此處,龍二姐也反應過來,冷然指著善姐道:“你莫要以這點伎倆哄人,要弄這等瘀痕出來,便是你自己,狠狠心使點兒力氣也能做得到。” “再者你說有人行兇,亦有人經過將行兇之人嚇走,那見證現在何處?” 龍二姐見善姐低著頭支吾著似是口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然認為她是心虛,冷笑一聲,道:“既沒有見證,你這就是攀誣主子,就該打該發賣了去才是,還杵在這兒做什么?” 說著,她轉向鳳姐,傲然道:“我本念著二爺待我一番情意,想要為二爺好好守一守的……如今既然奶奶也信不過我,府里下人盡將這臟水都潑在我頭上,我看也實在是沒有守下去的必要。不若就此求了老爺和太太,放我一條生路出府吧!” 說著,龍二姐便提了提孝服的裙角,鄭重沖在場的賈赦夫婦就跪了下去。 她的雙膝甫一著地,便聽鳳姐在身后冷冷地道:“meimei,這才是你真正的用心吧!” 龍二姐一愣,還未及開口便聽善姐的聲音尖銳而高亢地在背后響了起來,“是她,就是她——” “我那天看得真真的,就是龍二奶奶……底下是件石青色繡并蒂蓮紋的馬面裙,外頭裹了一件玄色的氅衣,偷偷溜出二門,去寧榮后街上來旺家的空屋子。” 鳳姐也一樣提高了聲音,插話問道:“是哪一天?” 善姐顫聲答道:“二爺沒了的第二日。” “去后街上空屋子,她是去做什么?”鳳姐提氣喝問。 善姐臉上肌rou顫動,似乎回憶起當日的景象來也覺得極為恐怖。 “回……回二奶奶的話,她……她是去見人。” 這時候龍二姐終于也覺得不對,渾身開始微顫起來,抖著聲音,勉強回頭喝道:“莫要血口噴人……我哪里,哪里出過府……” 她聲音抖得太厲害,在場諸人全都聽出不對來。 柳眉亦是雙眉一軒,心道:難道這龍二真的出府見過旁人? 善姐高聲說:“就是你,你進那屋子大約一炷香的時分之后,我便見,我便見……” 她的聲音陡然放低,像是夢囈一樣,輕輕吐出三個字,“珍大爺……” 院中一片死寂。 眾人皆是張大了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柳眉心中也是震驚莫名——她萬萬沒有料到這龍二竟有這樣的膽子,竟然在賈璉死的第二天,就私下去見了賈珍。如此看來,這龍二在嫁與賈璉之前,就一直與賈珍有首尾,這大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