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芳官也確實(shí)是可愛的，她俊俏、純真、坦誠、能笑、會哭、不會作偽，此外還啥活計都不會做……可人年輕的時候不都如此？大約也是這一點(diǎn)吸引了寶玉，所以寶玉才會對芳官如此上心吧。

    柳母做好那份胭脂鵝脯，卻也急著要回外頭大廚房去了，鄭重將這份鵝脯托付給了柳眉，要她一定送到芳官藕官等人手上。

    柳眉自然不會違拗自己這位娘的意思，將做好的鵝脯盛在食盒里捎去怡紅院，給了芳官。

    這正巧給柳五兒看見了，便過來招呼：“眉兒，什么好東西？特特留給芳官？”

    柳眉答了，柳五兒便沖著柳眉直笑：“沒想到你竟這么傻？娘特地做這些給芳官她們，你怎地也不勸勸，娘早就不在梨香院當(dāng)差了，做這些，有什么用么？”

    柳眉：呵呵，做都做了。

    “姐，你可別忘了，要沒芳官，你也進(jìn)不了這園子。”柳眉提醒柳五兒。

    柳五兒的臉色便即陰沉下來，盯著柳眉，沒說話，隔了半晌，只見她低下頭，腳上穿著的繡花鞋在地面上蹭了蹭。

    “你等著吧！”

    柳五兒丟下這么一句，轉(zhuǎn)身就走。

    倒是芳官這時候沖了出來，上來就接柳眉手里的食盒，“鵝脯，嬸兒給我做的鵝脯……”

    她湊頭去看了看里頭胭脂般紅潤的鵝脯，笑得像是一朵春光里盛放的花。

    *

    可是，下一回柳眉見到芳官的時候，芳官卻哭得稀里嘩啦。

    “眉兒，柳嬸兒在么？”芳官哭得像個淚人兒，過來敲小廚房的門。

    “喲，好一個鶯鶯小姐，怎么成了拷打紅娘？①”小廚房的一個婆子去開了門，她與芳官的干娘很熟，見了芳官，自然口出奚落之言。

    芳官大哭，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柳眉喝住了芳官。

    芳官只以為柳母一會兒還會過來，便在小廚房里多留了一會兒。

    柳眉隨意指了指地上的一只小杌子，讓芳官坐下。

    芳官坐下之后，想起在怡紅院里發(fā)生的那些事兒，忍不住又是一陣委屈，當(dāng)即低下頭，抱著膝，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過了片刻，冷不丁，芳官手里給塞了個碗，一陣桂花香氣，就順著鼻端直鉆進(jìn)肺腑來，碗里盛著幾枚建蓮子，幾枚紅棗，是一碗甜湯。

    芳官淚眼朦朧地抬起臉望著柳眉，柳眉卻還在忙，指揮這個仆婦，指揮那個婆子，冷不丁地才回答芳官一句：“吃吧！肚子好過了，心里就會慢慢轉(zhuǎn)過來——”

    當(dāng)年寶玉安慰她的話，被她挪過來安慰這年少不經(jīng)事的芳官。

    “嗷！”芳官喝了幾口甜湯，終于又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為什么我待她這樣，她卻要那樣待我？”

    柳眉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她多少了解些芳官的性子，旁人苛待她辱她，這丫頭十九會奮起反擊，毫不猶豫地倒打回去——只有與她交好的人，她信任的人，甚至是她幫過的人，在背后擺了她一道，才會令她這樣地傷心，這樣地懷疑人生。

    柳眉被她哭得實(shí)在不耐煩了，走到芳官面前，遞了個帕子給她擦臉，然后問芳官：“甜湯好喝么？”

    芳官點(diǎn)點(diǎn)頭，卻咧咧嘴又想哭，忽聽柳眉在耳邊問道：“你……愿意跟著我學(xué)做菜不？”

    作者有話要說：  ①這句話原本是麝月說芳官的，這里借來套用。這一段其實(shí)有很多細(xì)節(jié)與原著并不完全相符，事情發(fā)生的前后順序亦有調(diào)整，切勿比照。

    第105章 茉莉粉替去薔薇硝

    柳眉猜得不錯， 芳官從怡紅院哭著出來， 歸根結(jié)底， 還是因?yàn)榱鍍骸?/br>
    早先賈環(huán)到寶玉處，正巧撞見芳官從別的官那里得了些薔薇硝。賈環(huán)一時想起自己的相好彩云， 當(dāng)即開口向?qū)氂裼懸?/br>
    芳官因這是好閨蜜蕊官所贈， 舍不得給賈環(huán)，便尋了個借口匆匆進(jìn)屋去，想要取自己常用的硝拿給賈環(huán)。豈知打開自己的妝盒，卻是空的。

    正在這當(dāng)兒，芳官見碧痕與柳五兒一起進(jìn)來， 便開口相借，將賈環(huán)相討的前因后果一說， 只說下次配好之后再還給她二人。

    碧痕與五兒聽說，便一起進(jìn)了碧痕的屋子，片刻之后，兩人一起出來， 碧痕拿了個紙包遞給芳官。

    芳官沒看， 只隔著紙包聞了聞， 覺得透著一股子清香， 也沒有多想， 便拿出去交給了賈環(huán)。

    卻沒曾想，這紙包里，并不是什么上等薔薇硝，而是便宜得多的茉莉粉。賈環(huán)拿去， 當(dāng)了趙姨娘的面交給彩云，彩云豈有認(rèn)不出硝和粉的道理，當(dāng)即將賈環(huán)一陣揶揄嘲笑。

    賈環(huán)笑嘻嘻地?zé)o所謂，趙姨娘卻忍不下這口氣，當(dāng)即拿了那包茉莉粉去尋芳官理論，當(dāng)頭將整包粉都撲在芳官臉上。圍觀的婆子里也多有看不慣芳官做派的，自也是一陣奚落。

    芳官又受了辱，又受了氣，心底不忿，可卻還沒鬧清是怎么一回事兒？——她一直以為給賈環(huán)的，就是薔薇硝。

    于是她回頭去找碧痕與五兒求證，說來也巧，五兒不在，只見到了碧痕。

    碧痕當(dāng)然告訴芳官那是五兒的主意：“五兒說的，反正茉莉粉與薔薇硝也差不多，何必白白地浪費(fèi)了硝去。”

    芳官萬萬沒想到柳五兒會如此，豈料碧痕又加了一把猛料，“還有你自己用的那些硝，怎么會突然就沒有了，你想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