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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一聽,饒是她今兒忙了一天,早已疲累不堪,此刻也精神大振,兩眼放光,撲上來纏著世清的脖頸,小聲小聲地湊在他耳邊問:“是真的么?” 在她屬于的那個世界里,若是能找到這個“饕餮山人”,那當她回到了自己的時空,可能也有機會與世清重聚——在一起,或許不會僅僅是只能想想而已的事。 世清親了親她的面頰,鄭重點點頭。 此刻,她不須說什么,她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柳眉卻忍不住地拼命想要微笑,只覺得歡喜到想要爆炸,或者爆炸還不夠,她的心只為了這一刻的歡喜,可以扶搖直上重霄,也可以從重霄之上一躍而下,可以像春風一樣圍繞著他癡纏著他,也可以如醇酒一般浸潤著他浪蕩著他——而她卻總是與他在一起……多少的美夢便都成了真。 “殿下,鴻順樓已經到了!” 外面的車夫不識相地出聲提點。 世清則輕哼了一聲,擁著柳眉,大刀金馬地準備起身。 柳眉卻終是羞意難抑,趕緊從懷抱里掙出來,理理頭發衣衫,當先一步邁出步子,跳下車來,卻被鴻順樓跟前的景象嚇到了。 此時賈蕓的喜宴尚未散盡,也是因這忠順親王殿下親至的緣故,賓客都不敢離開。寶玉賈蕓等人都在鴻順樓跟前恭敬迎候,于是也都眼睜睜地看著柳眉帶著一臉可疑的紅云,從世清的車駕中一躍而下。 偏生世清不緊不慢地從車駕中跟了出來,徑自緊緊跟在柳眉身后,仿佛正在為柳眉面上的紅云書寫注腳。 縮在寶玉身后的茗煙,此刻偷偷抬眼,看清了世清的形容,陡然想起上回在紫檀堡外的經歷,忍不住想要驚呼,卻趕緊伸手緊緊地捂住了嘴,悶聲發大財。 柳眉哪里還顧得上在乎旁人的眼光,她腳步匆匆,徑直往鴻順樓的大廚房奔去,一顆心在胸膛里突突地跳動著。 “我回來了!”柳眉沖進了大廚房。 ——她可是拍過胸脯的,等她回來,要與大家一起痛飲一場的啊! 邵大廚、“沒經驗”這幾個鴻順樓后廚下的干將,果然也信守了約定,當真聚在大廚房里,在廚房正中間支了一張圓桌,上面頓著一壇一壇的好酒,與一桌下酒的小菜——他們是鴻順樓的廚子,最會挑酒,桌上放的,正是鴻順樓平時待客用的頂尖佳釀。 “柳姑娘——” “柳師傅——” 喜氣洋洋的招呼聲剛剛響起,立刻便啞了火,只因為他們見到柳眉身后,以往那個少有人能照顧周詳的煞神竟一起跟了進來。 “……親王殿,殿下……” 邵大廚自然認得忠順親王,率先嚇軟了腳,搖搖晃晃地摔在自己身后的椅上,忙不迭地又彈起來。 旁人或許尚自不怎么識得世清,可是見到邵大廚驚成這樣,大多也漸漸明白過來,紛紛過來,要上前給世清見禮。 “不必——” 世清雖然尾隨柳眉至此,卻也還是那一副清冷肅穆的舊模樣,唯一與以往不同的,就只是他揮手免了眾人行禮,道:“本王今日亦是賀客,不過來討你們為柳姑娘備下的好酒一盅而已。” “不是說好了,要大家痛飲一場的么?”世清見眾人拘束,也并不在意,徑自尋了一張舒服的椅子坐了,往后一靠,一伸手,已經攀了一壇佳釀,自己將封泥拍開,淋淋漓漓地往面前的杯盞里斟滿了一盅,一揚脖,便灌入喉中,贊道:“好酒!” 柳眉無法,只得自己趕人入座,偏生無人敢坐在世清身旁,只得她自己坐了。 鴻順樓的人初時都是拘束得要命,邵大廚尤其緊張——這幾道下酒小菜,都是他親手所制,原本也只是做來想請柳眉嘗嘗,順便也請她指點指點,卻沒想到跟來了這尊神…… 可是世清卻是酒到杯干,箸頭點點,將桌上的小菜嘗了個遍,在嬉笑之間,也將邵大廚的功力點評了個遍。看著他是信口道來,隨意點評,邵大廚聽來,卻覺得是妙語連珠,字字經典,一時聽了進去,連喝酒都忘了。 酒酣耳熱之時,鴻順樓諸人終于甩脫了拘束,有人高聲說話,有人唱起了歌兒。二廚“沒經驗”舉著手里的酒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世清道:“殿、殿下……您可還記得,這里……就是這里……您第一次見柳姑娘……” 當初在鴻順樓初遇,世清竟能尋到這大廚房里來,聞香識得柳眉親手所烹的那一碗陽春面…… “那可并不是第一次……”世清憶起往事,眼里蘊著清淺的笑意,望著柳眉。 “不是?” 鴻順樓諸人聽說,已經立時將“沒經驗”摁在桌面上,滿當當地灌了他一盅酒。 世清卻在這時候揭曉了謎底:“在那之前也見過……在夢里!” 聽了這等抹了蜜的話,鴻順樓的人都愣了一陣,登時一陣哄堂大笑。 邵大廚連淚水都笑了出來,“我可是記住了,以后家里婆娘這么問,我也這么答!” 而二廚“沒經驗”則拍著桌子表示他學到了,這輩子不打光棍是有希望了,隨即又被人灌了一盅酒下去,說是慶祝他脫單有望。 在這般嬉鬧聲中,只柳眉一人眼波盈盈,望著世清—— 他說的,一切都對,都對…… * 寶玉獨自一人在鴻順樓的院子里踱步,想著曾在這鴻順樓發生過的事,也偶爾會想起柳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