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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一聽便知,這位爹應該是言出必踐,去打聽了小紅的家事。 “林之孝大管事那兩口子,都是謹慎得緊的,自然會管束自家閨女。聽說林之孝那閨女出落得好,又伶俐又能干,如今已經許了給府外頭廊下的蕓二爺,正兒八經三媒六聘地訂親了呢!” 柳眉睜大眼:林小紅已經訂親了,這等要緊事,她竟然還不知道? 柳父繼續向柳眉解說:“爹今兒還聽說了一樁事,那錢家想要求娶你,求到了璉二爺那頭,璉二爺本來已經要答應了,是林之孝大管家從旁勸了一句,只說咱家未必愿意,否則錢家也不會求到璉二爺那頭。二爺便不再想趟這渾水,這才因此作罷的。” 柳眉也萬萬沒想到,竟是小紅的爹,在賈璉面前幫自己說話,才阻止了錢家通過賈璉求親。若是賈璉出面求親,她的爹娘還真蠻難開口拒絕的。 “回頭告訴你娘,咱們自己掏錢,湊點兒禮送林家,賀他家閨女的喜事。”柳父有力地總結一句。 柳眉趕緊點頭,她打算好好去拷問一下這個朋友:為啥這天大的好事,居然瞞著不告訴她。 于是柳眉轉身就去尋了小紅。 小紅望著柳眉,先是笑,笑著笑著就從袖子里抽帕子出來,去擦拭眼角喜悅的淚水:“我們奶奶將鴻順樓的份子轉到蕓二爺名下了。” 柳眉聽到,倒真如晴天霹靂一般:什么,這偌大的一份產業,鳳姐竟然說送人便送人了? “說是給我們二人的……賀禮。”小紅小聲小聲地說。 柳眉這時終于有點兒明白過來——鴻順樓一直是小紅打理的,如今她與賈蕓定親,鳳姐便干脆成人之美,將鴻順樓的股份掛在賈蕓名下,一來,這份大禮實在厚重,足以教賈蕓夫婦感恩戴德一輩子;二來,小紅即便嫁做人婦,依舊能夠作為老板娘,繼續打理酒樓的生意。 鳳姐想得甚是周全,與小紅的感情,也顯見得是深厚。 可是,鳳姐難道是預見到了什么事兒,才開始將手中的產業轉給他人的么? “我給你說的這話,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旁人啊!若是教璉二爺知道了,定要與奶奶大吵的。”小紅趕緊囑咐柳眉。 “放心,你也知道,我在園子里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柳眉拍胸脯向朋友保證,“不過,紅兒,你……和蕓二爺,可千萬要記著你們奶奶一番情意啊!” 她信得過小紅,可是那賈蕓畢竟沒有接觸過……續書里頭將這蕓哥兒算在“狠舅jian兄”里頭,她雖然不大相信高鶚老先生寫出來的文字,可是心里畢竟有點兒發虛。 小紅用力點頭,雙手去握著柳眉的手,“你是明白我的,我和蕓二爺是一樣的人,奶奶這樣的恩,我們兩個絕不敢忘。” 柳眉點點頭,笑問道:“那你說,要我給你什么賀禮?” 小紅想了想,竟還真想起一件,老實不客氣地對柳眉說:“倒是有一件……” “給你臉,你還真蹬鼻子上臉了哈……”柳眉笑著與小紅鬧了起來,將心底的隱憂暫且拋在一邊。 一時兩人便說定,回頭賈蕓與小紅大婚的時候,在鴻順樓擺席面。到時候柳眉會親自去酒樓,給小紅做個最喜氣的菜式賀她新婚。 * 待到晚間,柳眉回到怡紅院里,才曉得寶玉穿著的一件雀金呢被爐火燎了一個洞,晴雯與麝月在那里盡力想法子織補。 晴雯前兒個著了些涼,因被柳眉灌了一劑姜湯下去,發散了一回便沒成大病,可是這一夜她替寶玉織補,勞神勞心,足足鬧騰了一宿,第二天便懨懨的,終于還是支撐不住,病了起來。 寶玉自然后悔,趕緊命人請了王太醫進園給晴雯診脈調養。 柳眉也變著法兒給晴雯做點兒粥水,幫她食補,晴雯這才漸漸好起來一些。 有時候柳眉暗暗拿晴雯與襲人比較,心知其實這兩人都未必是真的了解寶玉,能觸及寶玉的內心的那個人,可是襲人每每勸諫寶玉,口口聲聲為寶玉“好”,到頭來還是為了她自己——這么做無可厚非,只是柳眉就像是沒法喜歡寶釵一樣,也一樣沒法喜歡襲人。 然而晴雯卻是另外一副脾氣,她為寶玉付出的看起來并不多,可卻都是純粹地為了寶玉。 柳眉嘆息:只能說,各人都有各自的活法與癡法罷了。 再說襲人,襲人的娘沒了,襲人送過終,回來到園子里,也是終日沉默無言。她聽說墜兒和四兒一并被攆出去的事兒,也沒說什么,只是提了一句,眼下快要到年節的時候了,上頭都忙,恐怕無人顧得上給怡紅院補缺的事兒,便教大家伙兒相互幫襯點兒,先將這一個月先扛過去再說。 接下來,轉眼便是年節,除夕、元日、元宵……賈府祭祖、開宴、待客……王夫人主理中饋,忙不過來,正巧鳳姐的胎已經養得周全,于是出來理事管家,在這節骨眼兒上,又將她以前因孕休養時放出來的權都給收了回去。 府中上下的仆役紛紛驚呼:夜叉又回來了! 于是人人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與臉面,無人敢怠慢。連柳眉這樣的小丫頭都腳不沾地,忙到飛起。 因為擺宴的關系,大廚房張材家的人手不夠用,柳母便時時命柳眉去大廚房幫襯一二。柳眉在大小廚房之間穿梭,時常路過賈府里一條夾道。這條夾道東接榮府東面的角門,西面是小小幾間屋舍。平時里寂靜無人,到了晚間,柳眉獨自一人經過的時候,自免不了加快腳步,心里稍許有點兒怕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