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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聽平兒說起,那件事竟然還有些曲折:她原本沒有把握,不知道四兒在整件事中間的角色——可是事實證明,四兒卻是個狠角色。 這位四兒姑娘今兒一早上,就去尋了平兒,向平兒訴說,與她同住的墜兒那天去蘆雪庵頑,乘人不備便偷拿了平兒的鐲子,原本是偷偷藏在柳眉屋子里,準備過兩天風聲小點兒,再將東西帶出去變賣。可是后來墜兒改了主意,干脆想要栽贓給柳眉,于是就裝做和四兒打鬧,進了柳眉的屋子,卻沒在柳眉的屋子里找到那只蝦須鐲,想必是柳眉黑吃黑,將鐲子給獨吞了。 柳眉聽了這長長的一串故事,臉色十分精彩。 這四兒,竟是一下告發兩人,既出首了墜兒,又告發了她。 平兒卻微笑,說:“于是我就勸四兒回去,只叫她說動墜兒,再回你屋找一次。這樣我和麝月可以正好撞見這事兒,有個由頭,可以將墜兒打發出去。” 柳眉也笑,應道:“于是四兒就去了。” 平兒賞識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是呀,我與麝月去你的屋子的時候,墜兒正在你屋瞎翻,我們倆將她堵個正著。麝月當場就叫她娘進來將人領走。” “豈料這時,墜兒卻突然嚷出來,說這些都是四兒讓她做的,還說若不是四兒提醒她,根本就不會想到要將東西藏在你屋里,故意栽贓害你。” 柳眉聽著實在覺得無語,不過她保持了傾聽者的基本素養,很是乖覺地問:“后來呢?” 平兒沒說話,只嘆了口氣。 “晴雯jiejie知道這事兒了?” 平兒點點頭,“晴雯那個爆炭性子,原本瞞著她的,可是墜兒太鬧,又是哭又是叫,叫晴雯聽見,回頭自己也是沒好果子吃。” 柳眉憑空想象了一下,也覺得墜兒應該受了不少罪。 “后來麝月又叫了四兒的娘進來,隨便找了個由頭,將四兒也打發出去了。可巧四兒娘兩個在路上遇見寶二爺,哭求了半天,最后我與麝月還是不得不將前后因果都說向寶二爺分說清楚,最后攆四兒出去,是寶二爺點的頭……所以,眉兒,抱歉……答應你的事兒,一項也沒做到。” 柳眉無法,但也只能反過來再安慰平兒,“話不能這么說,平兒jiejie,如今事情都查清楚,你的東西找到了,也還了我一個公道。旁的事……你已經盡力了。” 柳眉心底有些無奈,果然她想要做出的改變,哪怕微小,也總能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修正”回來。 不過這件事教寶玉知道也好,至少他不會再簡單地以嫁沒嫁人來區分女子的品德心性——沒嫁人的姑娘家未必全都是珍珠,已嫁做人婦為人母的,也并不都是魚眼睛。 至于晴雯,柳眉只能說,她既還有力氣打罵墜兒,想必身體沒有大礙。 “對了,眉兒,”平兒突然想起一事,順便向柳眉提起,“你可認得一戶姓錢的人家,也是在咱們府里當差的?” 柳眉一聽“錢”這個姓兒,登時一個激靈。 “我就是提醒你一聲,上回有個管事娘子,夫家姓錢的,進來給我們爺和奶奶叩頭,我就聽了一耳朵,好像提到你來著。” 柳眉發愣:這錢家竟然為了她,能求到賈璉與鳳姐那里? “璉二|奶奶怎么說?”柳眉趕緊拉著平兒細問。 “那管事娘子是二房趙姨娘的妹子,奶奶自然不待見。我們爺倒是沒什么所謂的。我就提醒你一聲,你家里若是有什么打算,就趕緊張羅起來,別叫人白白得了便宜去。” 柳眉有點兒欲哭無淚:“我?我年紀還小,上頭還有個jiejie,爹娘自然是想多留我兩年的,眼下自然是沒有打算啊!” 平兒理解地點點頭,“既是如此,我自然會和奶奶說一聲,請她不要輕易許什么。只不過,我們爺那里,可說不準,你也要和家里說一聲。” 柳眉趕緊點頭,表示她已經知道了,并且鄭重感謝平兒的情報,否則外頭錢家在行動,她卻還被蒙在鼓里。 看來,穩住柳爸爸這件事,乃是當務之急,至關重要。 過了中午晌,柳眉就催著自己娘,母女兩個,在小廚房里一通收拾,趕緊回家。 柳母自然是早早準備了不少柳父喜愛的菜式,也有特為柳五兒準備的,一起都裝在盒子里,帶回榮寧后街柳家自己的院子。 只因柳父常年在外跑差事,柳母與柳眉兩個常年在大觀園小廚房里當差,而柳五兒則寄住在張家舅母那里,所以柳家的這間院子常年空著,沒人住。 到這時一家四口回來,大家一起行動,先將屋舍收拾打掃一番,柳父便取了特地給五兒與柳眉帶的衣料和各式各樣的玩意出來。 柳眉體會了一下,覺得這個便宜爹其實不難相處,只不過好像更偏愛五兒一些——帶給五兒的衣料和玩意都比給柳眉的要好,另外也給五兒帶了不少補身的藥材與補品,對五兒這個閨女,柳爸爸似乎非常珍視。 雖然好似被冷落了些,柳眉卻也能理解柳爸爸。 柳家這一房頭就倆閨女,柳五兒雖然在柳家族里排行第五,可卻實打實地是柳氏夫婦的第一個孩子,再加上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不如柳眉那樣皮實,柳爸爸多疼愛點兒,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柳五兒確實與柳父更為親近,有時父女兩個會湊在一旁說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