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年過六甲的老人，花白的頭發(fā)花白的胡子，看字的時候總要瞇縫著眼，湊得極近。

    楚留香和無情緊張的等在一邊。

    一炷香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長。

    楚留香看著那位老人慢悠悠翻卷宗的樣子，恨不得親自上手幫他翻，最好嘩啦啦啦，像是狂風(fēng)過境一般，轉(zhuǎn)瞬翻完。

    但是他沒敢，畢竟看過卷宗的又不是他。

    老人家年紀(jì)大了，也要體諒。

    于是兩人只能站在一旁，微微的探著頭，暗自心焦。

    不知過了多久，那位老人家終于出聲了。

    “時間太過久遠(yuǎn)，關(guān)于卷宗上的內(nèi)容老夫已經(jīng)記不大清了。”

    他抹了把胡子，說話慢悠悠的。

    楚留香、無情：！！！！！

    “不過翻了一下后，老夫發(fā)現(xiàn)這兒關(guān)于一個人的記錄全被撕走了。”

    楚留香、無情:還好還好……

    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經(jīng)歷的大起大落的楚留香狠狠松了口氣，他連忙湊上前去，問道：“那您可知道那人是誰？”

    “名字……忘記了。”

    楚留香、無情：……

    “但是老夫記得他的姓。”

    楚留香、無情：果然。

    “他姓曾，在當(dāng)?shù)貞?yīng)當(dāng)是個小有名氣的酒商，人嘛……長的挺俊俏的。”

    楚留香：“您連他名字都不記得了居然還記得他的長相……”

    “我其實連長相也不記得了呀！”

    老人家突然急了，吹胡子瞪眼的，雙手拍大腿拍的啪啪響

    。

    “當(dāng)初卷宗里有描寫他長相的，描寫的挺俊俏的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么些年下來描述了什么早忘了，只記得長得應(yīng)當(dāng)挺好看的。”

    楚留香：……行吧。

    兩人折騰了一上午總算是有了些收獲。

    “李老年輕時好畫美人圖，所以……咳，對長得好看的人特別敏感。”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挽回朝堂相公們的形象，回去的路上，無情忍不住解釋起來。

    “他畫工卓絕，據(jù)說美人圖畫的即可亂真。”

    似乎是為了證明李墨并非全然無用之徒，無情又忍不住補充道：

    “據(jù)說有一日他把自己的畫作拿出來曬，在晚上忘記放回去，恰巧當(dāng)夜有同僚在他家做客，出恭時路過花園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他畫的畫，驚為天人，回去就詢問李老是不是有個美若天仙的女兒。”

    說罷，他轉(zhuǎn)頭，定定的看著楚留香。

    “那可真是……叫人欽佩啊。”

    楚留香干巴巴的說，半晌，又忍不住說道：“那曾姓商人想必容貌驚為天人。”

    此時他們正路過一個賣鏡子的攤位，楚留香眼睛一瞥，恰好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無情看著他，眼神仿佛洞察一切。

    “老人家年紀(jì)大了，眼神不是很好，連看文書都要湊近了看，當(dāng)時我倆在他眼里……約莫只是一堆色塊。”

    “……哦。”

    ……

    當(dāng)無情回到神侯府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未時三刻了。

    此時光照最盛。

    無情進(jìn)入自己的房間，一眼便看見了那塊被自己壓在卷宗下的布料。

    青綠色，像是山間松濤。

    半截露在卷宗外面，暴露在那溫暖的陽光下，在桌上投下了小小的陰影。

    他這才想起來之前找到的這塊織物，于是驅(qū)動輪椅上前，輕輕將它從卷宗中抽了出來。

    上面的顏色依舊很奇怪。

    他細(xì)細(xì)撫摸著，眼眸低垂。

    穿青衣的人很多，但是在這個節(jié)點，無情能想到的，只有顧惜朝一人。

    只是顧惜朝若要傳遞消息為何不直接寫下寄過來？

    而是將一片平平無奇的衣料送到他房間，

    如此謹(jǐn)慎……

    無情的神色嚴(yán)肅了些許。

    難得開始擔(dān)心起了顧惜朝的安危來。

    近幾日武安王一有空便往皇宮跑，想的的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是官家絕對不是明眼人中的一個，貴歸為天下之主，卻也是被瞞的最多的一個人。

    官家深知武安王兵權(quán)在握，邊境安寧幾乎大半系在了他身上，本就有意同他交好，對于武安王的行為，自然是樂見其成。

    兩人一個想進(jìn)皇宮，一個有意親近，雖然目的不同，卻機緣巧合之下達(dá)到了相同的默契。

    只是苦了目前還在御醫(yī)那兒養(yǎng)病的顧惜朝。

    劉劫擺明了是沖他來的。

    顧惜朝即便有意培植自己的勢力，手也伸不到皇宮去，在皇宮中可謂是孤立無援。

    無情忍不住嘆了口氣，收回了紛亂的思緒。

    此時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顧惜朝既然能將這片布料送出，想必現(xiàn)在宮內(nèi)雖然形勢嚴(yán)峻，但他應(yīng)該還有還手之力。

    只是這布料……

    無情翻來覆去看了看。

    又拿起來對著太陽，但是因為顏色相近，他依舊沒看出深色的部分是個什么樣的輪廓。

    他蹙眉看著手上的東西，湊近嗅了嗅。

    然后整個人一頓，若有所思，然后突然揚聲道：“侍劍，幫我拿碟醋來！”

    “是，公子。”

    侍劍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不過片刻，便有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的響起。

    侍劍推開門，將拿來的醋放到了桌上，又一言不發(fā)的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