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允想起之前她一直求傅沉之幫自己救mama，忽然羞愧極了，若早知道這件事，她根本就沒有任何資格開口說這話。

    萬梓芬當然知道她很難接受這件事，所以很快說道，“千允，是我造的孽，報應在我的身上就好，現在我唯一慶幸的是，傅沉之沒有死。”

    顧千允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怨mama狠心嗎？可血濃于水，她無法斥責mama的冷酷無情，但她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真相。

    “媽，你今天叫我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不僅是，傅沉之幾歲的時候父母雙亡，他對于自己父母的記憶并不深，但從小是在江成松膝蓋下長大的，江成松的死對他的打擊應該很大，所以你最近少出現在他的面前，我怕他心情不好遷怒于你，甚至會趕你走，這么多年過去了，傅沉之年少對你的情也許早就被我親手毀了，沒有那個人經歷了這些事情后還能保留初心不變。”

    話音落下，萬梓芬停頓了幾秒，“不過你不用怕，傅沉之在乎江家，而我知道安蘭的秘密，若這事傳出去，江悅城和安蘭未必還能繼續在一起，為了江家的表面和平，傅沉之……”

    顧千允眼神清明，語帶堅定的打斷了她的話，“媽，如果傅沉之現在真的趕我走，我會走，不是因為我不怕死，而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賴在那里，但如果他不趕我走，我會用盡一切去補償他。”

    萬梓芬看著顧千允這張臉，似想從她的臉上看出端倪，但顧千允神情坦然，“不要再用秘密要挾傅沉之了，以前我不知道這事，他幫我，我心存感激，可現在知道了，我才發現我的感激對他來說多么的一文不值，從現在起，無論傅沉之怎么對我，都是應該的，這是我顧家欠他的，我身為顧家的女兒，我該還！”

    說罷，停頓了幾秒，顧千允又補了一句，“媽，我知道你怕我有事，可傅沉之也有父母，要是他的父母知道了他經歷的一切，該有多難過。”

    萬梓芬看了她半響，“千允，你現在是不是覺得mama很可怕？”

    顧千允心底有些觸動，伸手抱住她，“不管旁人怎么看mama，對我來說，你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是不要再為我傷害傅沉之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真的是個不錯的人，重情重義。”

    “mama知道這段時間你一定沒少受委屈，傅沉之那里可能不給你點臉色看，沒有人可以大度到這個份上，我聽聞傅沉之逃離橫川那些年，過得很是艱難，為了活著，他做了很多常人無法忍受的事情，這些他能不算在我的頭上？”

    顧千允眼眶一紅，不知道是因為萬梓芬對自己的擔心，還是因為聽見他做了很多常人無法忍受的事情，總之心里酸澀難當。

    萬梓芬忍著眼淚，半響才道，“千允，是mama的貪心害了你，當年是被權勢蒙蔽了雙眼，如果我們家從來都沒有那么有錢，但至少現在我們可以像普通母女那樣相處，你工作回來能吃上我做的飯菜！”

    母女兩聊了好一會兒，萬梓芬終于答應顧千允，無論后面傅沉之對顧千允怎么樣，她們都接受，絕對不拿安蘭的事兒威脅傅沉之。

    萬梓芬以為顧千允之所以如此開口，是因為她稍稍心里還是有點譜，覺得自己可以吃定傅沉之，即便不靠外在的手段也能留在傅沉之身邊，可實則，顧千允一點自信都沒有。

    她是從心里不想再為難傅沉之半分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不想為了讓自己活著，而去讓他心里不舒坦。

    從萬梓芬那里離開后，顧千允并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是害怕。

    就像萬梓芬說的，傅沉之年少對她的情意恐怕早就被顧家的狠絕給消磨殆盡了，就像任非，只是撩了她后突然消失，她現在亦不想再看見他，更何況是傅沉之。

    生死之仇豈能說沒就沒。

    顧千允甚至在想，那天江成松去世的晚上，她想留下幫忙，可他還是讓自己走了，之前她沒細想，可今日聽mama的一番話，她甚至忍不住猜測，是不是因為他不想看到她。

    平日里他心情稍好，對她還能容忍，可江成松的離去，令他對她半分耐心都沒有了。

    前幾日她總想著傅沉之什么時候回來，可是現在她怕他回來，怕他見自己礙眼，一氣之下讓她滾蛋。

    回了別墅，顧千允突然想起那日在顧家老宅發現的那本相冊集，本來還想著問mama那是誰的，可聽完當年的故事，她斷定是傅沉之的。

    重新將相冊集從抽屜里拿出來，她心里既感動又難受。

    翻了幾頁她便看不下去了，視線模糊了視線。

    她無法想象年少的他本該恣意享受童年的時候，每日卻關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沒日沒夜的研究著厚厚的資料。

    他再有天賦，那也不是神，想要得到好的結果，就需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加多的努力。

    那是熬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才能把顧家扭轉乾坤。

    一連串的淚落在相冊集上，她趕緊小心翼翼的擦拭掉，然后把它重新放回去。

    顧千允現在不敢再冒有任何打電話給傅沉之的想法，甚至現在電話一響，她就怕是傅沉之的。

    第六天的傍晚，顧千允看見窗外有車燈的光，她一怔，立刻扔下手中的書赤腳跑到窗戶旁，仔細往樓下一看，傅沉之的車停在門口，他全身黑的站在那里，快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顧千允的心臟砰砰的跳起來，木訥的轉身回到床上。

    突然手機響起，她快速偏頭，屏幕上閃爍著‘小鼻子小眼睛’幾個字，那是有一次她氣了傅沉之，作為報復改的。

    她盯著手機看了好幾秒，深吸了一口氣接起來，“喂。”

    “下樓！”

    干脆利索的兩個字。

    “好，馬上。”

    掛掉電話，顧千允掀開被子，打開衣柜拿了一件長外套穿在身上，似乎這樣能暖和一點。

    下樓的途中，她一直在想，若傅沉之讓她走，她該怎么回應？是微笑著說謝謝他這些日子的照顧，還是什么都不說，只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