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他哭得像個孩子。
一番面無表情兇巴巴地威脅恐嚇后,洛九憋屈的被迫留在原地。 晴轉多云,多云轉陰,天氣陡然驟變,空中陰云烏壓壓要墜不墜,看起來像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洛九踟躕地來回踱了會步,咬咬牙,轉身朝養殖場內部奔去。 被狀告覬覦蘇小姐的美貌就告吧,反正蘇小姐確實挺好看的咳咳,這頂多是丟工作的事,可要是沒照顧好蘇小姐的安危,他特么就真狗帶了! 空曠凄涼的養殖場靜得嚇人,原來的養殖區早就荒廢,如今地上長滿齊膝高的雜草,正值盛夏,青蔥一片,蚊蟲不絕。那棟在陰云下顯得陰森恐怖的三層小樓矗立在荒地深處,周圍是高高矮矮的小山坡,一眼能望到遠處的小樹林。 談櫻以為已經忘記被囚.禁在閣樓的所有記憶,再來到這里,卻發現原來記憶一如當年清晰,就連那條鮮為人知的小徑也與印象中無二般。 四周很靜,除了擾人的嗡蠅,毫無人類存在的氣息。 談櫻推開屋舍生銹泛黑的鐵門,伴隨著銹鈍的吱呀聲,她放緩呼吸,腳輕輕踩在布滿灰塵的地磚上,一進來是間客廳,沙發不知被什么利器劃破,露出里頭發黃發黑的內芯,除了沙發和一張側倒在地的方木桌,客廳空蕩蕩,除了灰塵和凌亂的腳印,什么都不剩。 被困在閣樓一年,這間屋舍的其他房間她都未踏足過,現在也無法抱著好奇心把每間臥室探尋一遍。她踩上樓梯,,打開手機照明,貼著墻往上走,木制扶手早就腐爛,仿佛輕輕一碰就能碎裂成灰。 樓梯間只有一道窗口,灰蒙蒙的光照進來,給本來狹窄的樓梯平添一股逼仄感。 這條樓梯無法通往閣樓,另有一條藏在走廊盡頭的儲物間。 談櫻推開儲物間的門,一股嗆鼻的灰塵撲面而來,她忍不住咳嗽幾聲,到這時已經確定,屋舍里沒有任何人。 可洛九帶她過來,就可以肯定段修與一定在這附近。 談櫻想起一個地方,嘴唇抿了個陰冷弧度。 她仰頭看向樓梯盡頭的閣樓,每邁一步,腿如灌重鉛。 銹跡斑斑的鐵門輕掩著,談櫻用力推開。 轟隆―― 突然響起的驚雷和閃電,讓她足以看清閣樓里的一切,閃電的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陰厲可怖。 天窗下的畫架沒有了,供人小憩的一米寬的彈簧床也消失不見,放畫具和衣物的簡易儲物架、可折疊小圓桌,那些曾和她一樣困在這間小閣樓里的所有東西,通通不見了。 她孤零零站在這里,和窗外的電閃雷鳴一起。 …… 談櫻站了會兒。 沿著來時方向下去。 …… 烏壓壓的云層厚重綿綿,雷電還在交替閃爍,一道驚雷過后,屋舍后面,隱藏在車庫內的地下室響起凄慘的哀嚎聲。 污穢糜.亂的地板上蜷縮著一個人,偶爾隨著銀光下落抽搐抖動,血水在他身下躺成一灘河。 割裂成片狀的衣服堪堪遮住鮮血淋漓的身軀,男人掙扎著伸出手,狼狽咬牙,擠出虛弱的聲音:“我說,我要單獨跟他說......” 十步面無表情的收回刀,后退幾步,背身走出昏暗的地下室,一襲黑衣的段修與靠在門邊,手指間夾著一根煙,頭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他恭謹上前:“二少,岳襄請求單獨見你。” 段修與直起腰,掐滅煙頭隨手丟在腳邊,漠然踹開身側的鐵門。 門虛掩著,一下又一下傳來岳襄發狂的嘶啞笑聲。 十步皺了皺眉,還是站遠些走到車庫門口守著,外頭狂風大作,雷聲響了半天,那雨卻遲遲沒下來。 小徑上微弱的腳步聲恰好被埋沒在風聲中,等身姿纖瘦面色蒼白的少女突然出現在幽暗的車庫入口,背后是鬼片音效的風聲閃電,素有強心臟之稱的十步還是被嚇了一跳。 那句“臥槽”在看清少女的臉后,換成驚訝。 蘇檀櫻怎么過來了?! 十步板著臉方要阻止她進來,小腹忽地被什么東西抵住,一陣電流穿過小腹極速蔓延全身,頭頂的寸發都被電的炸起毛。 “好好休息一會兒吧。”談櫻冷漠地收起電擊棒。 “……”十步瞠目結舌,難以相信自己著了一丫頭片子的倒,瞬間暈厥。 談櫻順勢踢了他屁股一腳,跨過他的身子,慢吞吞踱下樓梯,身影消失在地下室入口處。 “......嗤嗤,你不是就想知道當年的事...跪下求我,老子就告訴你,哈哈咳咳咳......” 自知這次完全栽在段修與手上,岳襄匍匐在地,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在死前把這段家高高在上的太子爺狠狠折辱一番,他囂張大笑著,卻因遍身是傷,噴出一口血水。 段修與锃亮的皮鞋一腳踩上他的臉,反復碾壓,挑起的眼角具是倨傲與狠厲,“玩攻心計,你還嫩了點。” 他把玩著手里的東西,彎腰逼近岳襄,“想不想嘗嘗被腐蝕的滋味?” 岳襄神色巨變,比死了還要難看,眼看那東西就要扎進皮膚,他忙伸手扯了下他的褲腿,眼底溢出蝕骨的恨意。 “等等...你...你不是想知道所有事情?”他喉嚨發出沙啞yin.意的怪笑,“把、把我的手機拿來。” 段修與一瞬間仿佛是想到什么,臉色陰沉下來,可還是拿起地上的一部手機,往岳襄臉上一丟。 岳襄右手整只廢掉,只能抬起血rou模糊的左手,顫巍巍的按著手機屏幕。 地下室點著一盞微弱的臺式燈,勉強照亮男人挺括傲然的背影,談櫻推大門縫,靜靜站在門扉后注視著里頭的一切。 血腥味彌漫。 一片寂靜中,幾聲男人們的污言穢語通過手機傳出,每一句夾帶著yin.穢.字眼,每一句飽含著對女人的惡意。yin。笑、喟嘆...... 談櫻全身痙攣著微顫,雙目空洞看向閃著視頻微光的方向。 視頻里播放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原來,原來那些惡人還敢把這種事錄下來吶...... 視頻短暫的播放了十幾秒,那如尊石塑定在原地的高大男人忽然發出一聲暴呵,單腳踢飛那手機,狠狠踩碎屏幕,緊接著掐住岳襄的脖子,睚眥畢裂。 “怎么敢!你們怎么敢!”他近乎絕望失智的吼出這些話。 岳襄順著他手勢抬起脖子,報復性地露出惡笑:“段家太子爺的女人,上起來......” 咯噔——段修與卸了他下頜骨,血紅的眸洶涌著狠意,明明是占著上峰的那個人,身體卻比誰都顫栗得厲害。 他要讓岳襄不得好死! 他要讓他不得好死!! 他抓起地上的唐刀,掌心抓著刀刃,任憑手掌被割地鮮血淋漓,殘暴地捅-穿-地上那灘爛泥,一刀又一刀,任岳襄痛苦地翻來蠕去,呻.吟.不休。 最后一下,岳襄吐著血水猙獰地扯起嘴角:“你...你以為這、這就完了?哈、哈哈...猜是誰雇了我們這些人......” “......你他媽永遠別想知......” 話音未落,岳襄咽下最后一口氣,那雙大睜的眼似乎還在惡意滿滿地偷窺人間。 段修與揮著唐刀,如只絕望瘋狂地困獸,空曠的地下室只有刀刃進.入軀體又出.來的噗呲聲。 濃厚的血腥味擴散開來。 他跪在地上,又狼狽的站起來,踉踉蹌蹌轉回身。 半掩的門后,無聲立著一個人。 她呆呆注視著前方,像只空洞無靈魂的提線木偶。 段修與心猛地揪起,痛徹四肢百骸,搖搖晃晃走過去,腳底留下長長的血跡。 “櫻櫻...”他緊緊抱住她的腰,半跪在地,低低的吼,“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低啞絕望,喃喃不停,談櫻像是很久沒心痛過,這次心臟痙攣帶來的痛意似乎要將她整個吞噬,撕扯著片葉不剩。 她訥訥低頭,看到他紅著眼,嗚咽哭著像個孩子。 她從來都沒見他哭過。 原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哭起來,也會淚水潸潸,也會紅腫了眼睛。 她想說不要哭,想像他以前哄著她那樣。 那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他不用說對不起。 該懺悔、該下地獄的是那些作惡的人。 有多少惡人,他們害了人,到死前都不知悔改,那些人爛到骨子里,謀害了人命,破壞掉一個甚至多個人幸福完整的家,一命抵一命多廉價啊。死了多輕松,那些惡人就該每日活在痛苦和折磨中贖罪,除了痛苦和罪惡一無所有。 那些被惡人傷害過獨活于世的人,恨意與痛苦大多并不會隨著惡人的抵命而消失。 比如此刻,岳襄死了。 談櫻還是心恨不甘。 岳襄害了她,也傷害了她所有摯愛的人。 她低下頭,一滴眼淚落到段修與臉上。 …… 醞釀了一下午的雨終于嘩嘩啦啦下了起來,頗具瓢潑之勢。 回到家時,兩人一身狼狽。 段修與衣服上全是臟污血漬。 談櫻拉著他進浴室,一粒一粒地解下他的襯衫扣,段修與沉默地盯著她的臉,像個脆弱可憐的孩子。 她脫.去他的上衣,轉身要走,又被大力地擁入懷。 花灑大開,迎頭把兩人澆地濕透,談櫻不解地抬起頭,段修與正垂眸看她,這一動,恰好方便他低頭吻下來。 “櫻櫻。”他念著她的名,溫柔纏綿。 這一晚上,他的情緒從沒好過。 談櫻踮起腳,閉上眼環住他脖頸回饋擁吻。 溫熱的水自上而下沖刷著身體,像要由內而外洗滌干凈所有的糟糕事情。 到最后,兩人相擁著躺到床上。 談櫻伸手,輕輕描繪著他的眉眼。 “我在d鎮的時候,想起你了。” 段修與目光灼灼,眼眶還是紅的,低啞“嗯”了聲。 “你曾經死在我面前。”談櫻彎了下唇,像是在笑。 他忍不住湊近她,死死抱緊,解釋當年的事。 “那天爆炸發生前,我及時鉆進上面的通風口,卻因震波太大暈了過去。等醒來,就身在異國他鄉。爺爺和二伯取締了我所有的自由,讓我以另一個身份為國.家秘密做事。” “在事情解決前,我沒法回來,得到的所有關于你的消息,都經過上面的處理交代。” 他眉頭皺著,時而痛苦時而惱恨。 “我要是能早點回來,要是......” 談櫻輕捂他的唇,頭枕著他的手臂,輕聲說:“告訴我這些就夠了。” 她想聽的只是一個解釋,而他的任何解釋都足以讓她坦然釋懷。 他沒有死,多年過去,還再度把她找回身邊,這便夠了。 那些噩夢般的事情,對談櫻來說是將近十年前的事,恨也恨過,仇也報過,重新找回心上人,她心情平靜不少。 可對段修與來說,下午的所見所聞依舊觸目驚心。 他無法原諒自己。 …… 醒來時,窗外飄著雨,天氣涼爽陰沉。 床邊的位置已空,摸著冰涼一片,段修與應該已經醒來很久。談櫻抱著被子坐起來,眼睛有點腫。 昨晚做了噩夢,她在夢里哭過。 翻身下床,洗漱后下樓用餐,她一路都沒見到段修與,倒是吃早餐時,道格又叼著朵小花跑過來,獻寶般的放在她掌心。 段修與也很喜歡送她花,逢年過節都要送花送禮物,挺會搞些小浪漫。 道格這只狗,難不成還真隨了他? 談櫻跟道格在客廳玩了會兒,隨手給段修與撥了通電話,卻沒人接。 見到洛九,她好奇的問了句。 昨天洛九平安無事跟著回來,現在聽到她打探二少行蹤,為難過后還是說了。 “二少去、去看人了。” 洛九有點窘迫。 蘇小姐怎么說也是二少的女朋友,可二少一大早醒來就去山頂別墅,那座自建的古堡別墅,后花園深處有座別致的墓。 那是二少為未婚妻建的。 哎,寵著現女友還對前任念念不忘,二少怎么,怎么感覺有點渣呢! 對上談櫻純潔的大眼睛,洛九好心道:“蘇小姐,外面下雨,你在家里等二少回來就行了。” 談櫻覺得不對。 正常來說,段修與應該寸步不離陪著她才是,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說到底,她其實有點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