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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我靠美顏穩住天下在線閱讀 - 第145節

第145節

    李保道:“是,這孩子靈氣十足,于詩賦上確實有些天資。”

    顧元白笑了,“太傅教書育人數十年,桃李滿天下,各個學識不凡。被太傅贊譽的人,朕確信其一定是個人才。”

    “圣上,”李保為圣上的話而感動,“臣慚愧,臣幼子……圣上,您如此信任于臣,臣著實愧不敢當。”

    “太傅莫要過謙,”圣上笑瞇瞇,“你幼子是年少無知犯錯了事,只要他知錯就改,朕便可以不予計較。”

    薛遠若有所思,眼中深邃地看著圣上和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的幼子曾經得罪過圣上?

    李保大喜過望,當即要跪下謝恩。顧元白攔住了他,從衣袖中抽出一張信封,笑著道:“太傅,你先來瞧瞧這個。”

    信紙上,便是一篇用標點符號來斷句的《曹劌論戰》。

    李保看了第一句,便注意到了文字之間夾雜著的小小東西,他驚訝抬頭看著圣上,圣上點頭道:“看下去。”

    這位當朝大儒便收斂心神,接著看了下去。

    等李保看完后,靜默良久不語,顧元白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茶,才問:“太傅認為這篇文章如何?”

    李保難言,復雜萬分地道:“這……”

    “這叫做標點符號,”顧元白緩緩道,“太傅看完這一篇文章之后,應當知曉其作用了。”

    昨晚顧元白寫完這篇文章之后,拿給薛遠看時,薛遠這個“文化人”都能看出這些標點符號的大致作用,更不用說名滿天下的帝師李保。

    李保嘴巴翕張數次,“圣上,臣——”

    顧元白搖搖頭,只笑著問:“太傅,你只需同朕說,這是不是一個好東西?”

    李保臉上顫抖,良久,他艱難地道:“這是個好東西。”

    顧元白將文章拿了過來,“朕怕太傅未曾看懂,再給太傅好好講上一遍。這彎曲的符號叫做‘逗號’,用于話句之中未曾結尾的短句分割……”

    一一講下來,李保握著拐杖的手都在發著顫,顧元白佯裝沒有看見,講完后笑著同李保說:“太傅同朕一樣,都認為這是一個好東西。既然是好東西,朕就得推行天下,惠及百姓,太傅說是不是?”

    李保:“……”

    他驟然睜大眼。

    這個世界上,得到了權得到了錢的人,最怕的就是有人上來分錢,有人上來分權。

    科舉,是一條真正通往上層改變出身的通天之道。這條道路,已經當官的人無法將其斬斷,無法阻止其上來分散自己的權力,只能找到另外一個辦法,用科舉最基礎的東西——句讀,來斬斷一部分人的通天之路。

    句讀之說,是讀書的關鍵,不明句讀就不會讀書。門生、學派,便是用各樣的句讀之別來壯大自身。讀書人投入其中學習句讀做官,便在朝廷上與自己學派的人自成一派。像李保這樣的大儒和帝師,身后便是有名的“尚學”學派。

    圣上所用的這些標點符號,基本碰觸了所有已經做官的、各學派上層人物的蛋糕。

    誰都在遵循這個潛規則,權力怎么分都在學派之中壯大,我愿意分給你權力,是因為你是我的人。當官的不再排斥科舉,有錢的錢財終究會回到自己的手里,但這樣的結果,長久下去只會使皇帝危險。

    結黨營私,抱團,這樣的事情即使到了現代也層不不窮。小到學生班級,大到國際天下,哪里都避免不了這樣的事。

    李保答不上來,顧元白就把目光轉到了薛老將軍的身上,笑著問道:“薛卿,你說于國于民有用的東西,朕是不是應當推廣天下?”

    薛老將軍不明所以,但還是鏗鏘有力地點點頭,“臣認為理當如此!”

    李保蒼老的額頭上,有一滴冷汗順著皺紋深入到了鬢角。

    “圣上,這東西是好東西,”他欲言又止,含蓄地道,“只是怕是有才之士……對這等新奇物接受不了。”

    顧元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太傅想得對,既然如此,那就叫來幾個有才之士,朕親自問問他們,看他們是覺得能接受還是不能接受。”

    “來人,”不待李保阻攔,顧元白便道,“喚褚衛、常玉言前來。”

    *

    褚衛和常玉言兩人,一是靠自身的才氣實打實的打出了名聲,一是被圣上捧起,才名在西夏都倍為響亮。他們二人站在李保面前時,李保便心生不妙,不停擦著頭上冷汗。

    兩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俊才將這一封文章來回傳看,神色或是疑惑,或是恍然大悟,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這兩人作為顧元白看重的人才,身后自然是干干凈凈。等顧元白問他們二人對標點符號的看法時,褚衛率先直言,“對天下寒士而言,便是天塹變通途。”

    他說完,又忍不住道:“句讀如此辨別,此乃好事一件。”

    常玉言放下文章,也難得和褚衛站在一條線上,連忙接道:“圣上,臣也認為如此。”

    顧元白轉頭看向李保,雖是笑著,但眼中卻好像藏著刀劍,“太傅,咱們大恒的有才之士,都認為這是一個好東西。”

    李保頹廢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圣上,臣不怕同您直說,這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可是不能用。”

    “朕說能用便能用,”顧元白道,“太傅桃李滿天下,只要太傅覺得好,這便是真的好。”

    李保瞬息明白,這是圣上想推他出去做出頭鳥的意思。

    他的臉色煞白,下意識想要推拒。但是手剛伸出去,他便對上了圣上的眼睛。

    圣上眼眸黝黑,靜靜地看著他。

    李保腦中一閃,倏地想到了圣上先前說的那些話,想到了他的幼子。

    幼子私闖宮闈,這便是死罪,抄家也不為過。可圣上卻大張旗鼓地將幼子送了回來,天下人都知曉圣上對他的仁義和寬容,他真當能拒絕的了圣上嗎?

    還是說圣上在那時,便已算好今日了。

    李保越想越是頭暈眼花,覺得恐懼。圣上關切地問:“太傅這是怎么了?”

    “無事,”李保臉色蒼白地搖頭,嘴唇也跟著在抖,“臣無事。”

    那些年輕人,包括薛老將軍都已被顧元白支開,他們在亭下說著話,亭子之中,也只有顧元白和李保兩人。

    顧元白輕笑,“太傅怕什么?這東西是便利萬民和后世的好東西,以你乾坤弟子,功績注定要名留青史,備受敬仰。”

    “李卿,你是天下人都知曉的大儒,”顧元白聲音低了下去,“你學的是孔子之言,是圣人之言,但你做到了圣人所說的話了嗎?你號稱大儒,是我的太傅,你對得起帝師這個名頭嗎?”

    李保拄著拐杖,就要下跪。

    顧元白道:“好好坐著。”

    李保只能停住。

    顧元白冷哼一聲,“天下寒士,想要讀書卻不知句讀,他們要學到句讀之法,你可知道有多難?這標點符號之法一旦推廣,寒士便可不再窮極辦法的去學句讀,天下的俊才會更多,大恒會更好。朕知道你怕的點在哪,朕就這么告訴你,你心中若是有天下百姓,朕就在身后護著你,你那幾個碌碌無為的兒子們,朕能容你李府三代不散。若是你只把圣人之言當做獲取名利的手段……”

    威逼,利誘。

    李保的腦子匆匆轉動,其實供他選擇的結果只有一個。李府在天下人心中,是他們虧欠圣上,是圣上因為李保而繞了李府,正因為如此,死都死得無話說。

    朝廷眾官,各大學派……李保終究低下頭來,“圣上所言,臣明白了。臣學了大半輩子的圣人之言,自然應當……應當用之于民。”

    顧元白笑了,“好,這才是朕的好太傅。”

    第149章

    亭子外。

    薛老將軍一直在夸贊著褚衛和常玉言年輕有為,薛遠站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后地看著亭中的人。

    常玉言突然笑著道:“九遙,你可看了圣上的那篇文章?”

    薛遠懶洋洋地道:“看了。”

    “此法當真妙不可言,”常玉言感嘆不已,“小小一個東西,就能起到句讀之用,這要是惠及天下百姓,世上哪里還會有不會讀書的人?”

    薛遠沒有說話。常玉言上前幾步走到他身側,掩手低聲道:“九遙,這法子當真是李太傅想出來的?”

    薛遠這才掀起眼皮,賞了他一個眼神,“你想說什么。”

    “這法子好是好,但卻不招人喜歡,”常玉言道,“不說其他,單說圣人之言,句讀不同便可將圣人之言轉為不同意思。說得難聽些,這便是滿足自己私欲的一個幌子,我族中先生就曾用圣人之言冠冕堂皇的來為自己牟利。自古以來,圣人之言被曲解了多少?誰也不知這是對還是錯,雙方各執一詞,若是真當要用此法,那要遵循哪派的斷句?更何況不止是圣人之言,世上圣賢書者眾,若是每本書都用了此法,那各族各派的人不都要對其恨之入骨了?”

    薛遠眼中一閃,“若這真是李太傅想出來的?”

    常玉言笑了一聲,幸災樂禍,“那可當真是心系天下的當今大儒,我比不上,我寫了再多的詩句都比不上。”

    “你寫詩不是為了天下,是為了激怒你父親和族人,為了名和利,”薛遠,“我看你讀了這么多的圣人之言,也全都喂到了狗肚子里。”

    “這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常玉言倒是平靜,“教我讀書的先生也只把這些話掛在嘴上,未曾放在心里。朝廷上的官員們更是一口的彎彎道道,他們只要隨意改個字,換個句讀之法,便是立于大義之上,想說什么就能說什么。渾水里的人誰也不比誰好,你當這東西容易推廣出去嗎?只怕一旦傳出來,便會觸了眾怒了。”

    薛遠笑了一下,道:“所以圣上才把你同褚大人叫來了。”

    常玉言一怔。

    對寒士有利對上層無利的東西,自然要用上層打上層,圣上要借力打力,寒士與百姓只需要在背后搖旗吶喊就可。

    褚衛和常玉言出身官宦人家,又有才名在身,是堅定不移的保皇黨,他們不出頭薛遠都覺得可惜。

    薛遠含笑看了他一眼,上前走到一旁,抓住李府的一個小廝,詢問其李府幼子。

    常玉言愣了好一會兒,才緩步跟上來,“李府幼子,名為李煥,我倒是知道這個人。”

    小廝戰戰兢兢道:“是,這位大人說得對。”

    薛遠松開小廝,朝著涼亭看去。圣上已與李保說完了話,老人家神色憔悴地被仆人扶了下去,領口的衣衫都已被汗水打濕了一圈。

    顧元白在亭中往下方看了一眼,正巧和他對上了眼。唇角微勾,轉到旁人身上,“都來朕身邊坐。”

    幾個人上前來,薛遠明明在最遠,卻三步并兩步,快速擦過眾人躍上了臺階,坐在圣上的身邊,壓低聲:“累不累?”

    顧元白道:“尚可。”

    薛遠想了想,“圣上認得李府幼子李煥?”

    顧元白冷哼一聲,“有臉沒腦子,一個蠢貨罷了。”

    圣上很少會這么苛刻的說話,即便是薛林那個沒腦子的東西,顧元白被狼嚇著之后也是風度翩翩。薛遠若無其事地換了個話題,心中卻更加在意。

    顧元白則是看向兩位青年才俊,“兩位卿,標點符號一事事關重大,有關太傅安危,你們現下莫要將此事宣揚出去。”

    常玉言同褚衛皆點了點頭。

    圣上又吩咐了幾樣事,兩人一一記住,退下后,褚衛突然福至心靈,出了涼亭便回頭一看,卻在隱秘的柵欄之間,看到了薛遠放在圣上背后的手。

    五指分開,強健有力,親密的放在圣上的腰肢間。

    褚衛這一眼看了良久,俊挺的眉目之間有些茫然,待到常玉言疑惑地想一同回頭看看時,褚衛驟然回神,躲避一般往前快步走去,“常兄,我們該走了。”

    常玉言什么也未察覺道:“好。”

    *

    五日后的一日早朝,群臣議事完畢,圣上卻沒有散了早朝,而是感慨一般的說起了圣人之言。

    “朕有感于孔圣人的仁愛,”圣上道,“孔圣人之所言,句句皆是傳世之作。眾人慕我大恒人才輩出,克己復禮,圣人之言在其中的作用不可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