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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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主都不愿意占他們的便宜,言語如此的暖心體恤,但那群貪官,卻囂張跋扈。 張氏人的眼圈瞬間紅了,他朝著顧元白行了最后一個禮后,就被帶離了這處。 不久后,御史大夫帶著褚衛又匆匆趕來了。 御史大夫與顧元白商討著御史臺的事情,在御史大夫身后,褚衛手心提著一副卷起來的畫作,心平氣和地等待著。 薛遠瞧見圣上只去說話了,眼看盤中的荔枝快要過了新鮮的勁,于是捏起一顆rou多飽滿的荔枝送到了顧元白的唇邊。 顧元白下意識吃到了嘴里,溫熱的唇瓣在薛遠手指頭上一觸而過。 褚衛就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先前平靜的臉色微變。 薛遠瞥了小皇帝的唇一眼,極為自然的將手伸了過去,放在顧元白的唇下,面色不改地接住了顧元白吐出來的黑色荔枝籽。 他倒是不嫌臟,擦了擦手后又喂了小皇帝一顆荔枝。 顧元白全神貫注著同御史大夫說話,待說完之后,品著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又賞給了御史大夫一盤荔枝。 這老臣這些日子真的累很了,致仕前還接手了這么一個臭攤子,顧元白不忘安撫:“有卿在御史臺,是朕之大幸事。” 御史大夫笑呵呵:“圣上如此說了,老臣再辛勞也要把這事給圣上辦好了。” 顧元白拍了拍御史大夫的手,笑著和他說了幾句親切話。 御史大夫離開后,一直安靜等在后方的褚衛終于上前一步,將畫作捧在雙手之上,道:“臣已將畫給畫好了。” 田福生上前接過展開,平整的紙面上,一副顧元白的肖像畫就展露了出來。 畫中人眉目有神,氣場沉穩而自信,其容貌與身后花叢交輝相應。都說一個人在別人眼中是什么樣子,畫出來就是什么樣的,顧元白滿意的頷首,覺得自己在褚衛心中很有君主的氣概。 褚衛看著圣上神情,知曉圣上應當滿意,心中不由提起來的那股氣瞬間松了下去,他自己都不由好笑,何時有因為自己的畫技而感到忐忑不安的時候了? “雙眼當真畫得栩栩如生,”顧元白手撫上,贊嘆道,“褚卿這畫技乃是一絕。” 褚衛微微一笑,抬起手想指指畫中隱藏的奧妙,卻未曾想圣上也恰好抬起了手,兩個人的指尖在空中微微碰觸,雙方皆是一愣。 兩只手都漂亮得仿若玉雕,只一更為修長稍大,一更為養尊處優,放在一起時,就仿若畫一般的精美好看。 顧元白率先收回了手,不由往褚衛的正牌兄弟看了一眼,誰想薛遠卻雙目黑沉,面無表情地看著褚衛。 褚衛手指瑟縮了一下,才收回袖中,他垂眸看著畫,繼續口吻淡淡地道:“圣上,這處還有一道玄機,此處…… 荔枝送到嘴邊,顧元白下意識吃下,等到要吐出時,面前就多出了兩只手。 褚衛挽起衣袖,也恭恭敬敬的抬手同薛遠一般伸出了他的唇邊。 薛遠笑容更陰森了。 顧元白頓了頓,側頭吐在了薛遠的手上。 畢竟褚衛清風朗朗,相貌出塵,又是他的臣子,不像薛遠一般又糙又粗,怎么能吐到褚衛手上? 這不是折辱了嗎? 褚衛見此,沉默著將手收了回來。前頭的雜劇還在演著,顧元白讓人將畫作收了起來,讓褚衛也在一旁看了起來。 待到午時稍乏,顧元白才揮手結束,回到寢宮歇息去了。 當天散值時。 褚衛從翰林院中離開,周圍都是散值的同僚,上了馬車之后,褚衛道:“去安誠書院。” 馬車在安誠書院前停下,褚衛下車,剛走到安誠書院前頭,卻突然被人從后捂住了口鼻,閃身被拉到了一旁的巷子之中。 褚衛用力掙脫,眼神淬了冰,周圍陰影里站著幾個高大的身影,他們沉默地握緊了拳頭,直接沖了上來。 褚衛躲過了一擊,下一擊卻被人襲上了腹部。巷子里沉悶的毆打還在繼續,褚衛悶哼出聲,傲氣卻不肯呼出一聲求救。 他平日也有練些強身健體的武術,因此能清楚的分辨出來,這些人絕對都是故意來找事的練家子! 這些人的拳頭都避開了臉,外頭看著無傷無礙,實際疼得幾乎讓人忍受不住。直到喉間出了血腥氣,褚衛才聽到巷口有聲音響起。 他勉強側頭一看,薛遠騎著馬,馬蹄緩步地從巷子口踱步而過。 似乎是發現了巷子里的動靜,薛遠漫不經心地側過了頭,他同褚衛對視,像是什么都沒看到一樣,面上毫無波動。 褚衛咽下一口血水,眉目陰翳。 是他。 薛遠。 褚衛冷著臉回到了家中,他面上看起來很好,實則身上到處都是暗傷。他將這些傷給遮掩了下來,未曾驚動任何人,第二日上值時,卻回了翰林院,被挑選到了圣上身邊記錄言行。 同行的還有常玉言。常玉言第一次被選到圣上身邊侍講,君子端方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止也止不住。褚衛同他并行走了一段路,突然問道:“常大人,你似乎與殿前都虞侯很是相熟?” 常玉言笑容微收,微微頷首,反問道:“褚大人怎么會問這事?” 褚衛語氣寒雪夾冰,“聽聞薛大人今年才回京城,先前一直在邊關軍營。這樣的人物,應當很是了不起吧?” 常玉言含笑道:“九遙的事,我也并非樣樣清楚。” 褚衛唇角冷冷一勾,不再說話了。 等他們二人進入殿中時,褚衛抬頭一看,就看到薛遠站在一旁的身影,他眼中陰霾頓起,垂眸同常玉言同圣上行了禮。 等半個時辰后,褚衛上前記錄圣上所讀書名時,寬袖卻勾住了桌角,褚衛皺了皺眉,抬手剝去了衣袖。 圣上從書中抬起了頭,看到了他手臂上的暗傷,不由眉頭一皺,“褚卿這是怎么了?” 褚衛語氣淡淡地道:“昨日臣于書院門前下車,正想去買些筆墨紙硯,卻被不知哪兒的人拉到巷中教訓了一頓。” 圣上眉頭皺得更緊,“可有損失錢財?” 褚衛道:“并無。” 圣上聲音冷了下來,“那便是在京城腳下為非作歹了。” 褚衛抬起了頭,同另一側的薛遠對視了一眼,對方面色不改,還有閑心朝著褚衛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褚衛心底一沉,垂下眼道:“正是如此。” 第40章 薛遠這幅作態,明顯是不怕被人發現。 事實正是如此,在天子腳下發生這等欺辱朝廷官員的事,打的是顧元白的臉面。他讓京城府尹嚴加巡查,勢必要將這些擾亂治安的人通通給抓起來。 但抓來抓去,除了抓到了幾個偷雞摸狗的東西,關于那日教訓褚衛的人,一個也沒有發現。 褚衛是個書生,即便平時也練些強身健體的武術,終究是比不過專業人士。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那日將他堵在深巷之內的人都非常人,出手快而狠,處處挑的是不會傷筋動骨但絕對疼痛難忍的地方。 他的臉上完好,從外表看來分毫的傷也未受,對方就是故意的。 除了薛遠,褚衛不知道還能有誰,偏偏他抓不到薛遠的馬腳。 狀元郎的俊臉沉著,與之相反的,薛遠這幾日的心情還算不錯。 顧元白好幾次醒來時就見到薛遠就候在一旁,未來的攝政王臉皮厚極了,旁的侍衛們都在宮外候著,他謹記著殿前都虞侯的職責,光明正大的湊在顧元白面前。 換衣服他在,束發他也在。有時候顧元白需要一杯水,他都會比田福生還要先端上來。 薛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就是無比厭惡其他心中有鬼的人待在顧元白身邊。按理來說,薛遠和褚衛井水不犯河水,但一想到褚衛對小皇帝的心思,他心底的殺意都壓抑不住。顧元白應當不會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想直接拿刀砍了褚衛的想法。 很快,就到了春獵當日。 這一日黎明之前,一千騎兵和步兵已經趕往了圍場。平原廣闊地方由騎兵探查、深林陡峭地方由步兵深入,等兩隊完全圍合起圍場之后,就要派人快馬加鞭的通知圣上。 皇帝狩獵,自然不單單是因為娛樂,其中有很多的政治考量和戰略目的,非一兩句就能說清。 顧元白今日難得一身干凈利落的騎射服,配飾鑲身,叮當作響。身上攜帶著弓箭,還有一柄便于藏匿的小巧弩弓,長發高束,英姿勃發。 經過幾日的休息和補養,他今天的氣色很是不錯。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已經恭候在外,顧元白揮退上前想要為他再次整理衣裝的宮侍,朗聲道:“出發吧!” 紅色旌旗飛揚,馬蹄聲連綿不絕,顧元白撩起袍子,翻身上了溫順高大的駿馬。 他身上的紅色金繡紋龍頭騎裝同旌旗一同飛揚。 顧忌著顧元白的身體,馬匹上的馬具一應俱全之余還覆上了柔軟的墊子,駿馬邁步,不緩不慢地朝著圍場而去。 王公大臣隨侍在圣上身邊,離得越近,越是顯出自己得圣恩寵。 馬走得很慢,又有馬具軟墊加底,顧元白的神情很是游刃有余。等到了圍場之后,便有人將獸群放出,倉皇的獸群四處逃竄,這個時候,就需要皇帝來射出第一箭了。 顧元白好面子的很,前幾日為了這一箭不斷練習,他不需要提起多重的箭,拉開多滿的弓。他甚至不需要射死獵物,顧元白只需要射中即可,他也忍受不了自己射不中。 將弓箭拿到手上,從身后抽出羽箭,搭弓射箭,瞄準,松弓。 “嗖”的破空之音,羽箭急速飛射向前,于亂獸之中射中了一只雄鹿的后腿。 “好!!!” “圣上好箭法!” 周圍早已在腹中打好彩虹屁的王公大臣們奮力叫好,激動得臉都紅了,聲音一個比一個高,生怕別人將自己的彩虹屁壓了下去。 顧元白露出愉悅的微笑,含笑聽著周圍的彩虹屁,等到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才道:“好了,都各去打獵吧。兩個時辰后集聚此地,朕看看是哪位大臣狩獵最多,到時重重有賞!” 臣子們連聲謙虛,和親王駕馬從一旁駛過,看了一眼被紅色勁裝映襯得面色很好的顧元白一眼,眉目一壓,隨即率先駕馬如風一般駛出。 和親王走了,宗親接著跟上,其后便是大臣,年輕的侯府公子和大臣家的兒子最后策馬而上。 煙塵飛揚,顧元白吩咐人在此準備燒炙獵物的用具后,也帶著侍衛們駕馬慢悠悠的駛入了深處。 他沒想搶臣子們的風頭,狩獵與其是說皇帝的享樂活動,不如說是給臣子們的表現機會。正如同他先前同秦生說的那般一樣,“嚴”與“寬”,上位者不能搶了下屬們的功勞。 圍場里頭一眼望去皆是綠色,看著就讓人神清氣爽暢快無比。廣闊的平原地上時不時竄過幾只獵物。顧元白讓侍衛們也隨意用羽箭,同樣是誰獵的最多誰就有賞。此話一出,多半的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侍衛長沉穩問道:“圣上,獵物是按個頭大的來算贏,還是按多的來算贏?” 顧元白沉吟一會,笑道:“就看哪個擒獲的難度更大了。” 那若是想贏,野兔野雞這些就注定是贏不了。侍衛們彼此對視了一眼,不少人都朝著薛遠看了過去。 都虞侯剿匪的事跡已經傳得滿京城皆知,他們自然不會不知道。聽那日同薛遠一起殺敵的禁軍兄弟們說,薛遠殺起人來真的瘋得很,很有能力。上次同兄弟們蹴鞠輸給侍衛長張大人他們已經夠憋屈,這要是輸給薛遠,那大家這個御前侍衛就丟大人了。 薛遠注視到了他們的視線,被挑釁的勾起了唇,瞧著彬彬有禮,實則暗藏興奮。 這囂張的模樣,簡直讓早就看不慣的他的侍衛們冷笑連連。 一個人比不上薛遠,不信三四個人一起還比不上薛遠。 侍衛們燃起了沖勁,顧元白樂見其成,他悠然自得地緩緩騎著馬。即便是比賽騎射,這些侍衛們也不能離開顧元白,他們只能抓住時機,在周圍有動物掠過時及時出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