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車內的靜謐在不知過了多久后,被梁譯由的手機鈴聲打破。 睡眼惺忪間,夏貽晚朝他那歪了歪頭。 “怎么了啊?”梁譯由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不正經。 接著,她聽到了一個不能再耳熟的聲音。 沉靜的車廂內,林様?shù)统撩噪x的聲音格外清晰。 “你滾哪里去了?”只聽電話聽筒內淡然又揪緊人心的問話。 夏貽晚沒有什么大動作,卻眨眨眼,睫毛打在下眼瞼,。 梁譯由面無表情:“去賺錢了唄。” “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你還跑得出去?”那一段,林様發(fā)問。 梁譯由的回話十分欠揍:“那有什么辦法,我這兒接了個更加重要的活,實在走不開啊様哥。” 夏貽晚久久沒有聽見林様?shù)幕卮穑滩蛔∞D向一旁,見梁譯由還舉著電話沒有掛。 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這也許是自己三個月以來,離林様最近的一次。聲音經過空氣與電子信號的過濾,傳至她耳中的時候,已經聽不到任何情感。 “梁譯由,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半晌,他終于開口道。 “嗯嗯嗯,我知道啊様哥。”梁譯由手指在沙發(fā)軟座上輕敲著,看上去似乎在故意惹怒對方。“咱倆認識這么久,我還會不知道您的脾氣嗎?” 夏貽晚不禁在心底感嘆,不虧是身份地位與眾不同的人,連面對林様都能夠放肆起來。 林様繃緊的聲音再度響起,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 “你在哪?” 梁譯由:“哦様哥,你說什么?我進電梯了信號不好啊。喂?喂?” 然后直接將電話掛斷。 夏貽晚眉尾一挑,這種情況還真是她第一次見。 將手機揣回口袋里,梁譯由朝她笑了笑。 “你看,我說不告訴他,就肯定不告訴他,相信你哥。” 出口方向似乎得到疏通,車恢復到先前那穩(wěn)步前進的狀態(tài)里去。 夏貽晚垂下眼,對于他的那個稱呼還是十分得不習慣:“你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梁譯由朝后一靠,仰起頭:“沒關系,我以前還干過更囂張的事情。” “……哦……”她收回視線,繼續(xù)看著車窗外,心里積壓著一件事,半晌夏貽晚繼續(xù)問道。“那你不回去沒關系嗎?” 男人一笑:“能有什么關系?你是不是聽到剛才他說的話了?” 夏貽晚沉默,不想口頭承認自己對這方面的關心,然后自己的意識卻攔都攔不住。 梁譯由繼續(xù):“半年前開始林柏聯(lián)合其他人對k.u進行了幾波資金圍剿,大概六月那會k.u差點就沒挺下來。那時的林様才叫恐怖,我說話都得仔細思量一番。” 六月…… 夏貽晚想起那段時間,自己如同淌在一望無際的暗河里艱難前行,懸在正前方,被自己追逐的是名為林様?shù)拿鳠簟?/br> 然而現(xiàn)在被告知,那時也是林様最黑暗的時候。 心里有些堵,她眼前逐漸被光亮充斥。車終于行駛出地下車庫,徑直駛上機場高速。南城灰蒙蒙的天空漂浮著淡淡霧靄,如同灰煙,壓抑且沉冗。 今年楓城的氣溫有些異常,十一月初居然還在二十五上下徘徊著。沿海帶來的潮濕被這高居不下的溫度浸染,為這座城市增添不少悶熱。 k.u總裁辦公室的窗被推開,帶進些高層的涼風,此時此刻,那其中的氣氛幾乎壓抑到極致。 沙發(fā)上還坐著幾位今日自薦前來加盟的小品牌負責人,他們瞥見林様面上不善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誰也不知道剛才林總打給《美狄亞》梁主編的那通電話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瞬間變?yōu)殛幒莸纳袂椤?/br> 今天這合作,看樣子是懸了。 眾人心中皆留下一串可惜,卻無法展露于面上。 林様只是向前輕輕一揮手,周鷺便會意地走上前,彎腰對那幾位負責人輕聲下達逐客令。 “今天林先生還有其他事情需處理,商談事情我會另行通知各位的。” 閑雜人等走后,辦公室又剩下他們二人。 林様十指交織,抵著下巴,眼神隨意飄灑在跟前某處。黑羽般的睫毛遮擋部分,看不清那其中的朦朧。 盡管最近k.u的情況已經全然好轉,但是他手頭的事卻從未完結過。 自打幾個月前知道了夏貽晚的著落,林様一直沒有放棄讓周鷺去聯(lián)絡趙辭秋,以他個人的名義談幾個小型合作。 誰知對方非但晾了他將近半個月時間,談判期間又斷斷續(xù)續(xù)支支吾吾地說自己實在沒有經驗一下子接這么大的合作。最后,終于談妥后,趙辭秋又隨便派了幾個手下的設計師來糊弄自己。 然而林様又什么都不能說,合同上說得十分明確,自己負責出資,而實際cao作由m決定。 悶聲吃了個啞巴虧,他終于知道什么叫做沖動是魔鬼。 自己居然能被趙辭秋擺上一道。 梁譯由得知后,還放肆地發(fā)出嘲笑,說兩個年紀相仿的男人一下子就決出勝負。 小項目完成得很快,不出三天就完美收官。然而,仿佛被鬼迷心竅一般,林様不死心地又開始策劃起了第二場合作。 結果今天,偶然想起資金股份上有件未處理的小事,林様撥打了梁譯由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 林様掛斷。 關機? 他們幾人從來沒有這種習慣。 讓周鷺聯(lián)系了梁譯由《美狄亞》方面的助理,結果對方給出的答案是梁主編近期不在楓城,至于去了哪兒,他們也不知道。 事情似乎朝著復雜的方向發(fā)展。 他又撥了好幾通電話,可對方始終處于關機狀態(tài)。 簡單判斷,梁譯由此時應該在飛機上,并且是國內航線。 林様?shù)挂膊患保睦锕浪懔讼聲r間再度打過去。 “我這兒接了個更加重要的活,實在走不開啊様哥。” “我進電梯了信號不好啊!喂?喂!” 梁譯由給的回應便是如此。 林様覺得,自己再一次被人糊弄了。 周鷺剛送完客,回來迎接了他的當頭一句。 “去查一下梁譯由的動向。”林様雙指夾著根煙,輕咬著點燃。 白煙散在他眼前,仰起頭,唇間也輕呼些許來,林様?shù)暮斫Y上下滾動一番。閉上眼,凌厲視線暫時被收回,他面上流露出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疲憊。 調查這種事并不是周鷺的本職工作,他也沒有任何手段去獲得到梁譯由的消息。然而,他十分了解面前,此刻這個孤獨的男人。 林様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遭人背叛。 周鷺點頭:“好。” 這次在南城的住處是交給梁譯由負責的,他在分部附近找了家高檔酒店式公寓,環(huán)境條件還算不錯。 到達住處時夜幕已經全然降臨,北方的冬夜尤其得準時。 夏貽晚簡單整理了一番行李,然后給錢墨發(fā)了個定位,詢問一番她具體什么時候來。 錢墨回復說暫時還不能確定日期,盡量控制在一周之內。 扔掉手機,夏貽晚躺在酒店柔軟的床上,整個人展開一個“大”字。 她沒有開空調,南城的暖氣也遲遲未來。房間里有些冷,夏貽晚扯過被子裹在身上。 整個人都放空的感覺,她許久都沒有感受過。就仿佛身下是柔軟光滑的云層,自己躺臥在上方,被浮力托著。 云朵…… 腦海中靈光一動,夏貽晚猛地坐起身來。 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習慣隨身帶上一本草稿本,為了記錄那些突如其來的靈感。 光腳踩在酒店地毯上,夏貽晚翻找好一會才抽出鉛筆,繼續(xù)裹著被子躺回床上,她十分隨意地在草稿紙上涂涂改改。 工作這么長時間,她將大多數(shù)精力全都放在設計服裝上。成衣方面競爭力大,且一般都是一季度爆一款帶動整個行業(yè)的設計思路。這樣雖然來錢快,卻極其容易扼殺設計師的靈感以及自由。 設計本身便是極為抽象的一種概念,如果被條條框框限制住,那便如同失去靈魂。 鉛筆完成收尾工作,在粗糙的紙面上留下蜿蜒曲折的一條細線。 夏貽晚看著新鮮出爐的設計稿,又稍作幾分修改,她小心翼翼將這張女款云朵包的稿紙私下,存放起來。 “咚咚” 門外,梁譯由的聲音響起:“我叫了外賣,出來拿。” 夏貽晚應了聲,放下手中之物走過去開了門。 門一開,梁譯由見她光著腳,便忍不住皺眉。 “怎么回事啊,大冷天光腳。” 即便嘴上這么說,他仍然伸手將打包盒遞給夏貽晚。 有些別扭,夏貽晚移開視線,從梁譯由手中接過食物,半晌才小聲說道:“謝謝你。” 嘴張了張,可還是沒能叫出那個稱呼。 梁譯由面露淺笑:“快吃吧,不早了。” 不知為什么,夏貽晚突然就開始認床了。 她睜眼,看著窗簾外時不時逃竄的車燈路燈,還有幾十米之下南城市民的交談生活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