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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梨咬牙道:“什么意思?” “等到了每年統一規定的日子,灰牌子的人就會被帶出城扔掉。” “扔在野外?”一幫老人去了野外不說遇著妖,就說遇著猛獸也死定了。 “是,”看出白言梨的憤怒,掌柜倒是安心了,他這會終于相信對方是人類的話,并且,他能看出身前這人眼中的悲傷,這是一個因為自己同類的痛苦而痛苦的同胞啊,“因為持續了好多年,有一些聰明的猛獸都習慣了固定投食,還有一些獨居的妖,每年到了那個時候就在外頭等著扔出去的人。” 所以,絕無活路。 白言梨閉上眼,好半天后才睜開,“紫色牌子呢?” 之前在樓上有妖大笑嘲諷那屁股受傷的妖,他們胸口戴著的就是紫色牌子。 “那些都是死水城尊貴的客人。” 感情自己還不夠尊貴,蒼伐瞥了老蜘蛛一眼,司尾很無辜的站著。 “是和獨府有交道的妖吧?”白言梨腦子轉的快。 “是。” “嗯……”沒記錯的話,在幾個妖的桌上白言梨還看到了佩戴著藍色牌子的人類,在那小二被啃咬的時候,那些人臉上露出的僥幸還有絲絲得意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些藍牌的人,他們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啊……”掌柜不自覺拖長語調,夾雜著嘲諷恨道:“他們都是私妖附屬品。” “私妖附屬品?”這是一個很陌生的詞。 “紅牌雖是普通人不用馬上被吃掉,可在城中生活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妖殺掉,就算僥幸多活了幾年,像我……”掌柜苦笑聲,“再過三年就要換灰牌了。” 也就是說,紅牌早晚會變成灰牌被處理掉。 而藍色牌子,“他們都是妖的私屬,在城中生活一般不會有妖對他們下手,而且就算時候到了也不一定會換成灰牌。”只要極力去討好擁有自己的妖就能比紅牌的人更安全舒服的活下去。 “那個孩子……”白言梨顧忌著對方的心情,小心道:“和你是什么關系?” “您是問剛才的那個小二嗎?” “是,橙色牌子的那個孩子。” “他是我好友的孩子,我好友去年被殺了,死前托我照顧他……”搖頭,掌柜無力道:“我又能怎么照顧他呢,只能在他成年前給他口吃的。” “橙牌的這些人,獨府不管嗎?”蒼伐開口了,既然是日后要吃的口糧,難道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府中每月會來統計一次,被選出橙牌的家庭若在孩子變成黃牌前讓孩子沒了,那他們就得從剩下的子女中再選出一位。” “所以你這樣拼命護著他?”白言梨松開緊握的手。 掌柜低下頭,“我是他的照顧人,若孩子出事了我逃不了干系,不過……” 他還因為孩子的父親才那樣拼命,就算知道孩子早晚都會被……能多活一日是一日,這世上沒有哪個人不害怕死亡,就算平常覺著自己不怕的,真等到了那步,就算再痛苦也會想要活下去。 “那些橙牌的孩子都是怎么被選出來的?” “每年固定的日子里,城中所有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都會被送到府中去,由獨府的妖挑選其中氣味好的發橙牌,剩下的統一給紅牌,那些到了日子換上黃牌的人也會在每年固定的時候被分發給府中的妖。” 得了橙牌的孩子還得被送歸回家庭,由父母親手養育著……他們看著孩子的成長,然后每日都要面對絕望。 “既然如此,不生的話……” 掌柜搖頭打斷白言梨的話,“沒有價值的人類會被處死,就算自己不怕死,親人朋友呢,每隔幾年,獨府都會從死水城外帶回大批人類,有時候是一整個城市的人一起帶進來。” 蒼伐看白言梨不說話,跟著有些沉默。 他從未如此仔細的去了解過這些事情,不過以前就算了解了恐怕也不會有什么感覺,因為那些都是人……說到底和自己沒有關系。 以前的自己之所以不殺人,那是因為沒必要,倒不是說覺著人類可憐什么的。 可是這會聽到這些,蒼伐承認心中堵得慌,只要試想一下那些都是白言梨,不是人類這兩個無關的字眼,是白言梨。 白言梨=人類,白言梨是人類,是和自己有關著的,是能夠給自己溫暖的,會對自己笑的,會哭著鬧自己的,會在晚上抱著自己撒嬌的,雖弱小卻會擋在自己身前努力保護自己的,不是常識中視野外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等待屠宰的家畜,是身邊共同呼吸著的能一起產生喜悅或哀傷情緒的伴侶。 蒼伐第一次閃過這樣的念頭,他們不該被如此對待。 就算東府事實上保護給了人類平等,這樣的想法第一次如此清晰。 第135章 鈴鐺 問完話, 白言梨給了掌柜一些錢,出了門離開酒樓, 他坐進車里后低下頭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手心。 蒼伐進車里前交代了司尾句, 進去后看人消沉模樣,一時不知從哪里安慰好。 這種事情也不好安慰啊,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 死水城的模式或許和別的地方有些差別, 但大同小異, 人類是家畜的這個觀念只要不改走到哪里都這樣。 白言梨或許是被東府遮住了眼睛,習慣了東府治下的環境,出來乍一看到真實世界難受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