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都不管用了。

    出乎穆清嘉意料的是，多數(shù)時候，霍唯的吻不像最初幾次那么急躁，溫柔含蓄，摸索他的每一處敏感點，可謂無師自通，進步神速。

    然而每至二人衣衫半解、簮發(fā)散亂時，霍唯卻總是驀然停下，撫摸著他的臉喘息半晌，然后冷著臉離他稍遠一些。

    有時候穆清嘉甚至懷疑，師弟不會是連如何雙修都不懂的罷。

    他被自己的猜測逗得噗嗤一笑，結(jié)果惹來了師弟警告的冷眼。

    在空中劍上，他們極有默契，很少言及凡塵瑣事。

    只有一回，穆清嘉向霍唯談起有關(guān)步承弼的猜測——不如說是有關(guān)顧霄與步承弼的猜測。

    “毒傷樂鹿的人是步宗主不錯。”穆清嘉篤定地說，隨后他有些憂慮道：“然而最壞的考量——顧霄的生父，給他母親下毒的人，也是步承弼。”

    太巧了。兩次出現(xiàn)的同一種無名之毒，顧霄與步承弼同樣的醫(yī)修天賦。還有，他若沒記錯，當年顧蓉戰(zhàn)敗被囚之地，正是宣山。

    穆清嘉磨了磨牙，心道步承弼真當是衣冠禽獸。

    如果真相如此，若顧霄知曉他與步承弼之間的血緣關(guān)系，心神恐怕會遭受極大的震動。

    生父是其他什么仙修到還好，但步承弼，可是修仙界萬人敬仰的法修第一人啊。

    信任、仰慕了那么久的偶像，一朝破碎，便是天崩地摧。

    再結(jié)合穆清嘉離開魔界時，向顧霄匆匆一瞥，看到的他極為難看的臉色——恐怕顧霄早已通過什么渠道知曉了。

    穆清嘉暗道天意弄人，心生憐憫，霍唯卻不甚關(guān)注道：“他敢?guī)闳ツЫ纾馐苁裁炊甲镉袘谩！?/br>
    “是是。”穆清嘉無奈，微笑著道，“不過，顧霄身懷魔氣，修仙修魔只在他一念之差。想必阿唯也不希望三界再多一個強大的、你又下不了殺手的魔修罷。”

    “這世上沒有我殺不了的魔修。”霍唯冷漠。

    “好罷，我家?guī)煹茏钍且桓崩溆残哪c。”穆清嘉敷衍兩句，然后嘆道：“只是我看那孩子時，總覺得在看另一個小師弟。我不愿看他……重蹈覆轍。”

    霍唯沉默半晌，才沉聲道：“但我們無法干涉他的決定。他的命，只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第76章 冰棺

    魑離殿。

    顧霄腰佩枕寒劍，步入兇獸的腹腔，穿梭在森白肋骨之間。

    燈火幽幽，一柄雪色長劍在大殿盡頭徐緩盤旋，反射出銀光。細看去，長劍中心有一道裂紋，正在以極慢的速度愈合著。

    “你決定了。”殿上忽有人出聲。

    顧霄莊重地行了跪禮，道：“恕弟子不孝。今日弟子便同樂前輩一同前往臨皋派。”

    “和你母親道別過了么？”秦關(guān)問。

    “……無。”顧霄嗓音冰冷堅定，“弟子不愿母上再去那是非之地。”

    秦關(guān)沒有出言相勸，閉目靜修，身影再次隱匿于黑暗之中。

    但顧霄并沒有立刻離開。他于殿內(nèi)長跪不起，忽開口問道：“師傅修魔，可曾后悔？”

    秦關(guān)道：“不悔。若我未修魔，即便花上數(shù)百年，都無法與現(xiàn)在的地位匹敵。”

    他于暗處凝視著弟子，“而你——以你的資質(zhì)，魑離殿傾力培養(yǎng)，亦可成就一代魔尊。”

    顧霄沉默。他知道，他和師傅是不同的。

    不論秦關(guān)承認與否，囚困他一生的執(zhí)念是被世人正眼相待，為了實現(xiàn)這個夙愿，就必須擁有與之相配的力量與地位。

    而顧霄，他現(xiàn)在除了毀滅步承弼以外，別無他求。以后是貴為魔界之尊，亦或是浪跡天涯，他并不在意。

    “但是，”秦關(guān)嗓音流露出一絲悲意，“有些人會為此與你分道揚鑣，從此你們再也無法光明正大地同行。”

    顧霄聽罷，微微一頓。

    他想起了霍瀧，聒噪又愛惹亂子，常在他修煉時把仙草攪得一團糟。待他結(jié)束修煉，便乖得像只鵪鶉，縮著脖子聽他訓斥。

    都說修行無日月，然而從霍瀧閉關(guān)到現(xiàn)在只過去了三個月，他身處昏暗的猩紅色魑離殿中，卻已經(jīng)開始懷念那段雞飛狗跳的時光了。

    皋涂山的桂花已經(jīng)開了罷。

    “‘舍’與‘得’，總是相伴而生。得到什么，便要舍去什么。”秦關(guān)似是幽幽長嘆，“有時候，我們以為要傾盡一生的執(zhí)念，或許只是一時迷障。”

    顧霄略有迷惑，隨即猛然抬頭，探究地觀察秦關(guān)。他覺得現(xiàn)在這個深沉地講道理的人不像是師傅，心中不免震驚。

    秦關(guān)尷尬地咳嗽一聲，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你穆師伯從前告訴我的。隨便聽罷。”

    顧霄心想，師傅所指的那個分道揚鑣的人，或許就是穆師伯。師傅費盡心力命他將穆師伯帶到魔界，直到離別，卻連一句話都沒有好好說過。

    若他修魔，恐怕也會如此罷。

    “謝謝師傅教誨。”顧霄長揖，鬢發(fā)垂落，遮住他的眉眼，“弟子會慎重考慮的。”

    千里之外的青丘山，穆清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fā)紅的鼻尖。

    霍唯看向他，視線在他微紅的鼻尖和眼眶轉(zhuǎn)了轉(zhuǎn)，默不作聲地抿起薄唇。

    經(jīng)過近一個月的獨處，穆清嘉已經(jīng)摸索出了師弟的求愛信號，自動將那表情理解成“求親親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