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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著一只黑玉小瓶,拔開木塞,將里面的東西倒入水中。透明的晶體入水即化,很快便銷聲匿跡。 樂鹿垂著頭,環臂端詳著水中的穆清嘉。 仙修平靜地睡著,三千青絲漂散于水波中,眼尾帶一抹桃粉,唇角斂一絲微笑,眉目溫柔靜好。 “以前總是不露真容,還以為你是丑八怪呢。”樂鹿看了一會兒,嘟囔道,“沒想到長得還挺順眼的,怪不得那臭劍修對你那么死心塌地。” 穆清嘉并未聽到對方的“夸獎”,他的意識逐漸沉入水底,抬眼望向天空時,只能看到湛藍的汪洋。 一滴水落入汪洋,激起千變萬化。視野逐漸清晰起來,他被搖搖晃晃地提在空中,然后落在一個人的手中。 “戴上它。”一個清澈的少年音響起,正是樂鹿。 視野再度搖晃起來,他被那個人戴在胸前,看到了正前方的小少年。 樂鹿身著一襲白金雙色的華服,右耳綴一枚青玉環,外圓內方,一龍騰云駕霧雕刻于其上,正是九龍錢的模樣。 另一枚九龍錢則被他把玩在手中,拋起又落下,其間幻化出重重青影,時而成百,時而合一。 他容顏精巧,最為矚目的便是那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帶著點游戲人間的意味。若不是裝束和氣質,單看容貌的話,他或許會被認作是小女孩。 “這么聽話。”樂鹿一挑眉尖道,“不問問這是什么?” 另一個聲音從極近處傳來:“是什么。” 男人聲音沙啞低沉,幾乎貼著穆清嘉傳出,嗡然震動。 這個嗓音他再熟悉不過,正是師弟! 穆清嘉仔細思索,他掉入軒轅鏡中的水面后,意識應當是附著在掛件一類的東西上。觀四周景物,秋風瑟瑟,落葉蕭蕭,并非現在的時節;狐仙曾告訴他預知未來會遭天譴,更遑論以畫面展示給他人看,所以理應也不是未來。 那么他身處的時間,是過去。 是樂鹿與師弟的過去。 霍唯毫無波瀾地說出“是什么”之后,樂鹿鳳眼微瞇,道:“那是噬靈玉,專門監視爐鼎的。它將一直吞噬你的靈氣,直到你變成一個廢物不如的凡人。然后你的靈氣將為我所用……” 他說得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穆清嘉心臟揪緊,后來想起師弟身上沒戴什么項墜,靈氣也很充沛——或者說過于充沛,這才放下了心。 “還要做什么。”霍唯打斷了樂鹿,依舊沒什么感情起伏。 樂鹿頗為無趣,收了笑意,嘖聲道:“一個兩個都這么沒勁。” 他收了拋在空中的九龍錢,將那八枚青玉環捏在耳邊,九枚瞬間合而為一,綴在耳垂上。 “算了,反正我還欠著一個人情,幫就幫了。”樂鹿認真起來,“不過,復活死人若想躲過天道的懲罰,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附靈于返魂木上。” “附靈術。”霍唯眼神微動,“你是偃師?” 樂鹿聞言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須臾之后他笑得前仰后合,九龍錢在耳垂上陣陣發顫。 “你竟不知道?”他連道兩聲,“你竟不知道!” 霍唯無意于他發笑的原因,只是問道:“如何取得返魂木。” “簡單。”樂鹿笑聲漸止,緩緩凝固成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只要去搶就可以了。——從宣宗那里搶。” 第35章 騙子惡人軒轅鏡 從宣宗那里搶?這話說得未免過于囂張。 宣宗縱橫修仙界已有數百年,又有蟬聯玄機榜首位的步承弼坐鎮,去宣宗盜寶談何容易。 而且細細觀去,樂鹿說此話時毫不隱藏他對宣宗的惡意,穆清嘉敢肯定,若宣宗被盜,樂鹿絕對會為此幸災樂禍一番。 聯系到城主密室中特地攢起來的宣宗令牌,這樂鹿或許還真是那個神秘的寫信人。 他的目的是什么?報復宣宗?嫁禍給宣宗?因為急于換新身體,才先拿凡人城鎮做實驗么? 動機倒是說得過去。穆清嘉想。 再加上在關鍵時刻擄走自己,或許也是以此要挾師弟之用—— 他腦海中千回百轉,聽到過去的霍唯問:“可有其他方式。” “這就覺得難了?”樂鹿嗓音稍冷,“實話告訴你罷,想復活你師兄,只有宣宗取一途。”他道,“返魂木乃冥界之物,入三途河川方可得見。只有死人,才能到達返魂木的生長之處。” 嘭咚。 穆清嘉忽然聽到,極近極近處,那顆心臟跳動了一下。就仿佛一具傀儡注入生機,仿佛一滴春雨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生命的希望重新活轉過來。 “返魂木可有何特異之處?”霍唯的嗓音聽不出什么異常。 樂鹿抬眼看他,神情中藏了一絲探究:“怎么,你見過?” “未曾。”霍唯沉聲道,“若只知道是一截仙木,我無從下手。” “也是。”樂鹿放下了心防,“我會給你一份宣宗藏寶庫的地圖,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感覺。”他解釋道,“返魂木有吸引魂魄之效,分辨返魂木不需要用眼睛,而是用自己的魂魄。” 他頓了頓,直視著霍唯道:“魂魄是什么感覺,你們劍修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穆清嘉還未完全弄懂樂鹿話語中的意思,聽覺便迅速地被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