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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長也瞧見了,此間生靈皆為我所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仙長的靈氣,卻終有盡時。” 霍唯“嗤”了一聲,書生未解其意,穆清嘉卻知那是對井底之蛙的輕蔑。 “除了我,‘祭悼舞’無藥可解。若仙長現在放下兵器與我握手言和,一切都還來得及。”書生意味深長道,“——您的朋友,也能得到休息和治療。” 他嗓音溫潤,卻蘊含著重重的威脅。 穆清嘉了悟:此人如此胸有成竹,是因為誤以為自己受到了巫舞的影響,想以此牽制師弟。 這樣的話,他們就能不受一絲懷疑地,直接抵達書生的老巢。 霍唯連一絲眼神都未分予書生與周遭的刀光劍影,只是抿緊薄唇,注視著穆清嘉。 那覆在他手背上的手,輕輕寫道:{詐降。} 霍唯拔出冥蝶劍,“當啷”一聲,擲在地下。 “承蒙理解。”那書生像是松了口氣。 五道符紙從他身上飛出,貼在冥蝶劍上。兩名刀斧客將之獻給書生,他用黃紙包好冥蝶劍,方才虛虛托入懷中。 “客自遠方來,在下有失遠迎。”他微笑著道,“不若到在下宮中一敘罷。” 刀斧客欲押解穆清嘉,卻被霍唯擋開。他目光極兇悍,余光掃過書生,書生被那一眼攝得渾身汗毛倒豎。 “……客氣些,是貴客。”他瞇著眼,緩聲道。 兩人被里三層外三層蜂擁著“送”入白日里見到的城主宮中——宮中地牢里。除了和釋鐲無法拆卸以外,他們身上的法器全部被收繳,地牢外有重兵看守,地牢內有刀斧客巡視,又有符陣相困。 因城主夫人身體有恙,他心系愛妻,布下五名傀儡作監視便離開了。 “恕在下招待不周,明晨某定替二位解咒。”他彬彬有禮道,“此間符咒皆與我法器相連,一旦毀壞,我必知曉。還請仙長三思后行。” 鐵欄桿鑲嵌于監牢的墻體,其上均勻地布滿黃紙符,疏而不漏,即便小巧如鼠,也無法在不驚動符咒的情況下離開。 是篤信他們逃不掉了。 黑暗的地底不見星月,只有幽微一點燭光,地鼠草蟲窸窣之聲不斷傳來。 霍唯端坐在草席上閉目養神,靜默不語。穆清嘉自己坐了一會兒,便像是困乏虛弱般,緩緩倒下去,靠在他肩頭。 兩人衣袖相連,隱秘的黑暗中鉆出一只手,在霍唯手背輕拍兩下。 {你也覺得有問題?} 穆清嘉輕車熟路地在他手背上寫寫畫畫。 霍唯手背繃緊,讀罷后翻出穆清嘉的手心,寫道:{然。} 他用力極重,寫得又慢,帶起特殊的受力擠壓感,因而穆清嘉能感受得出。 霍唯腦海中浮現出刀斧客身后的銅錢印記,穆清嘉卻想著記憶碎片中滿山的瑤草,以及那些走失的魂魄——那個賣糖人兒的老媼。 后來未見她魂魄去往何方,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姑媱城已經不是他曾經游歷過的姑媱城,這里雖然無妖無魔,卻做著比妖魔更為恐怖的事。 那個扮演書生的男人想必就是姑媱城的城主,那女子則是他的妻妾,也即白日里溫酒娘子所說,培育瑤草的“城主夫人”。 但穆清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瑤草為引的祭悼舞如此害人,而且看來絕非一次兩次。城中居民緣何毫無怨言,還如此尊敬城主夫婦? 甚至還將瑤草奉為救治百病、延年益壽的仙草。 若是真如賣糖人老媼的孫女所言,將瑤草作為仙草大規模售賣、擴散,上位者神不知鬼不覺地掠奪凡人的魂魄為己所用,那么,九州大地將會迎來一場浩劫。 莫非,這就是狐仙預言中的九州覆滅? 所以他們絕不能一走了之。 于是,穆清嘉與霍唯故意被抓回城主宮,由此從內部潛入,獲取更多線索,以解謎題。 現在只需養精蓄銳,等待一個時機。 幽密的黑寂中,二人身體相倚,手心相連,卻各懷心思。一人沉浸在過去,一人擔憂著九州的未來。 偶爾手指會被對方握緊,然后再松開。 穆清嘉漸漸睡著了。 第26章 桂香綺夢破傀儡 是夜,無星無月,雪色映窗。 穆清嘉淺淺睡著,柔順的軟發垂落在肩頭,襯出一段如玉的頸項,又緩緩滑向身后。 忽而有一雙guntang的手攫住他的臉,然后粗暴地將他摁倒在地。 “師……” 穆清嘉被驚醒,第一時間便摸向身邊的師弟。但那里空無一人,皮膚上鮮活的觸覺告訴他,這又是一個幻夢,亦或是一段記憶。 他惶然睜大眼眸,卻只能看到漆黑。 這是哪兒?這人又是誰? 男人靠近,粗重而燙熱的鼻息噴吐在他頰邊,焦躁地啄吻著他的眉眼,將他睫毛吮得濕漉。 穆清嘉慌忙閉上眼睛,淺淡的桂花香從男人領口溢出,熏得他恍神。 “住手!……” 他勉力掙扎,然而男人的雙手如鐵鉗般扣著他的雙腕,壓制住他的全部力量。 眉眼的灼熱暫離,短暫的一瞬后,那火熱的唇含住他的唇瓣。穆清嘉雙目圓瞪,男人的舌強硬地突破他的rou|唇與牙關,急迫地攪拌、吸吮。 一種被從內部吃掉的恐懼席卷了他,他慍怒于這種粗暴,狠狠咬破了男人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