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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嘉心中一凜,笑道:“聽你之意,步兄是從青丘而來的?” 步琛聽人與他稱兄道弟,心中又熱絡了幾分,全然不知穆清嘉把問題又拋給了他。 他誠實地點點頭,道:“半月前我在那里與人斗法,只知那里名為‘青丘山’。后來浮玉水榭的仙友告訴我目標往揚州去了,我不明不白跑了半月,就到了這里。” 穆清嘉竟升起了憐惜:青丘山本就在揚州,此人為了尋揚州而離開揚州,到最后竟迷路到千里之外的豫州來了。 但他沒有點破,只是靜靜聽著步琛感慨獨自游歷的艱辛,手上斟了兩杯醴泉春,推一杯給他。 “……我奔波這許久,想找個地方修整一番,沉心鞏固修為,恰好碰見這座靈氣充沛的園囿?!辈借∶曰蟮?,“本想落在此處歇歇腳,那凡人卻主動招待于我,最后竟冤枉我吃白食,真是奇也怪哉。” 穆清嘉心中好笑,心道也不知是宣宗哪座峰主教出來的傻徒兒,竟像從未接觸過紅塵世事一般。 步琛抒發了諸多感慨,總結道:“師傅總說凡界與我輩修仙者習性大相徑庭,不要我出山,現下看來,果真個個如猛水野獸一般?!?/br> 他覺得凡人是怪胎,殊不知凡人也當他是怪胎。這師徒二人引起了穆清嘉的興趣,但眼下他關注的是另一件事:青丘山,以及在青丘山與步琛斗法的人。 “這一路旅途勞頓,辛苦你了?!蹦虑寮坞p手捏杯盞,溫和道,“穆某先敬一杯,權當為步兄接風洗塵?!?/br> 步琛看看他手中的酒,又看看推至自己面前的杯盞,為難道:“師傅說修仙之人要禁酒?!?/br> “修為我不如你,飲酒之事你便不如我懂了。”穆清嘉笑著道,“令師在山中禁酒,是為了約束你專心修行。而在外游歷,無需靜心,借酒敬日月山川,拜天地鬼神,豈不美哉?” “確有幾分道理,但……”步琛猶豫。 穆清嘉又道:“而且,仔細想來,令師是否從未特別言明,禁止你‘在外’吃酒?” “此言不錯?!辈借≥p輕捏住酒盞,“但……我沒試過,怕醉?!?/br> “這是凡間佳釀,并非仙酒,小酌一二,微醺而已。”穆清嘉微笑道,“穆某先干為敬?!?/br> 說罷,他一仰頭,豪氣干云地飲去杯中瓊漿。 其實穆清嘉只愛細品,不愛豪飲,更不愛酗酒。但他打了要讓步琛“微醺”的主意,以便他放下心防,多吐露些訊息,于是便以身作則,先開一個豪飲的頭兒。 步琛猶有些抵觸,但見穆清嘉如此豪放,便也將酒盞遞至唇邊,試探著抿上一口。 霎時間,香醇綿長的酒香霸占了他的味覺,他先被辣得咂了咂舌,又沉湎于之后的余香,嘗罷一小口,又飲一大口。 “果真是世間美味。”杯盞既空,他才抬起頭,雙眸閃爍如星,“我從前竟不知有這么好的味道,怪不得師傅要禁。” “步兄喜歡便好。”穆清嘉滿意于他的反應,在替他又斟一盞的同時,像是隨意地問道:“不知步兄要尋的‘目標’是誰?我說不定能幫上忙?!?/br> 步琛初次飲酒,麥色的雙頰上隱隱泛上些許紅暈。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與穆弟也無妨?!彼?,“師傅要我抓的人,是冥蝶劍霍唯?!?/br> 穆清嘉岔氣,酒液直直灌進了氣管中,一片火辣。他死死忍住咳嗽的欲望,半掩著臉,不緊不慢地放下杯盞。 “說來有些慚愧。”他訕訕笑道,“小弟隱居一個甲子了,卻不知這霍唯是何許人也,竟引貴派如此重視?” 他被嗆得雙頰微紅,看在步琛眼中,卻是因疏漏寡聞而羞赧的意思。 于是他安撫道:“穆弟不必介懷,爾等不問世事的清修,不識得此人也不是什么大事?!?/br> “只因此人于三十年前,曾闖入我宣宗,盜走我派鎮派之寶。那鎮派之寶乃我宣山派祖輩傳承之物,他那番強盜行徑,引得師傅日日煩憂,故而叫我去捉了霍唯來,奪回鎮派之寶。” 步琛皺眉,仰頭又干一杯悶酒,道:“只是這冥蝶劍不愧久居‘玄機榜’第二而不敗,恐怕以我之力,還難以全勝于他。” 穆清嘉不動聲色,垂首道:“看來,之前與仙友在青丘山斗法之人,正是這位冥蝶劍了。” “沒錯。”步琛已是微醺,沒注意到穆清嘉對他改換了稱謂。 他回憶道:“半月前,我于青丘山附近的一處荒廢洞府中碰巧尋到他,酣戰一場。打了三日三夜,靈氣已盡,卻仍是勝負未分?!?/br> 他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連我等法修也要贊一聲好劍法。既輕靈迅疾,又沉著凜冽;既紛繁華美,又兼大巧不工。我修仙百余年來,還是首次見過如此至臻之劍。” 他話鋒一轉,蹙了眉道:“只是后來,冥蝶劍仿佛顧及著什么似的,不肯再與我纏斗,以至此戰不夠酣暢盡興,實乃憾事一件。若有機會,我還愿與他再戰上三天三夜?!?/br> “是么?!蹦虑寮屋p笑一聲。 步琛莫名覺得有些冷,但他會錯了意,忙辯解道:“當然,他的劍意再完美,也是修仙界的叛徒。該抓時步某絕不會心慈手軟。” 接著,他又遺憾道:“只是有些可惜罷了。劍尊者之徒,百年內最有可能飛升成仙之人,卻誤入歧途,鬧成現在這個鬼樣子,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