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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一開始,唐憶就是將海茵。夏烏佳作為假想敵來思考戰略。 從海茵與他攤牌的那一天開始,他便在腦中推敲著如果與她對上會發生的一切情況,推敲她的性格與心理。她是超階的強者,如果真的以全力以赴的態度來對待自己,要發現自己的噬魔體質并不困難,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在她面前恐怕半點反抗的機會都不可能有。然而在她對自己仍有朋友感覺的情況下,事情就大為不同。她在平時并不愿意使用魔法,她心內已經認定自己并沒有任何力量……這兩點認知的交匯,腦內無數次的推敲與計算,再加上那莫大的幸運,便造成了今天這般懸殊的戰果。 可是……還有什么計算之外的呢…… 他并沒有接受過專門的訓練,方才忍住肩頭的傷害將魔晶按在雷斯特的臉上爆發,其力量源自心中那無比陰冷的一側,但到了此刻,隨著大量的失血,暈眩的感覺也就一陣陣的傳來,身體無法站穩,連帶著思維也有些斷斷續續起來。 肩部受傷,大概不會死吧,好痛啊…… 獲勝了,可是為什么…… 不安的感覺…… 無數的畫面在腦內重復,縱然認知上所有敵人都已經倒下,但不安的感覺卻依舊存在。方才戰斗的重復、以前所做推算的重復、那彌漫的煙塵、蒼白的日光……某一刻,思緒才在腦海中陡然接續,那是在以前所做的無數次推算之中,一旦擊倒海茵,他應該繼續…… 身體搖晃著回轉,也在那同時,無數物件如同有生命一般的涌上,破爛的桌椅、土石甚至空氣都化作了敵人,巨大的痛感興起在腦后,暈眩的感覺降臨而來,轉眼間身體已經被牢牢鉗制,再也無法動彈。 面對著過于強大的敵人,就算抓住其弱點一擊而倒,也不可能確定對方會就此失去戰斗能力,這樣的情況下,必須抓住已有的優勢,將其不斷擴大,直到確定勝利…… 晚了…… 仿佛是為了報復方才的一棍,無數的物件不斷打擊在自己的腦后,要將他推向暈厥的深淵。眼前的畫面在顫動,日光蒼白耀眼,籠罩的煙塵之間,那擁有著無比纖秀身肢的女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左手捂住流滿鮮血的額頭,右手卻已經輕輕握上了插在他肩頭的劍柄,驀地向后拔出,帶出揮灑成圓的血線。 最后停留在腦海中的,是那迷離而冰冷的眼神。 “好痛啊,阿爾……” ***************************************************** 那天晚上,唐憶沒有回去…… “小雪jiejie,回去啦,阿爾他不會有事的啦,回去嘛……” 深夜的時分,公爵夫人府的燈光依舊通明,在那算不上豪華的大門處,穿著公主服的克莉絲汀娜使勁勸說著依舊守候在門邊的銀發女子,小姑娘眼中隱然有淚,幾乎便要哭了出來。然而這一次,銀發女子并沒有理會任何人,無論旁人如何去說,她自己都只是雙手抱膝坐在門邊的草地上,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的街角。或許可以記得,當初在森林里的時候,每次她出門,唐憶也曾這樣的守望過她歸來的方向…… 不遠處的燈影之下,芙爾娜望著坐在大門處的小雪,強忍住心中的酸楚調頭走開。這個時候她不能哭,她必須在這個時候看顧好小雪。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唐憶在幾天之前便已開玩笑的口吻說過,小雪大概明白他已經發生了意外,而自己則知道得更多,因為只在今天下午,凱瑟琳夫人便已經告訴了她發生的事情。 “……今天中午的時候,海濱那邊的一條街上發生了一起沖突,我們的人沒能及時趕到,但根據目擊者的說法和事后的調查,阿爾在那里重傷了海茵。夏烏佳,兩名屬于沃爾家的六級武者在其中喪生,另一名擁有七級劍士稱號的伯爵被阿爾直接殺死……嗯,或許暫時還是用生死未卜比較好,因為沃爾家已經清理了戰場,暫時得不到更進一步的消息……阿爾應該只是被抓去了小天狼堡,問題不大,我們的人會展開救援,你別擔心……” 能夠以毫無力量的身體造成這樣的戰果,與其說是輝煌不如說是奇跡。然而無論如何都沒有開香檳慶祝的心情,誰受傷也好,誰死了也罷,自己只希望他能夠平安地回來,只要他能夠回來,能夠回來…… 這樣的想法令得她的心里一陣陣的絞痛,父親已經去了帝都,大伯從不管事,目前在這里主事的,是那個從來都算無遺策的四叔啊…… 那個可怕的男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在完美的計劃完成之后再開始行動,往往只在布局中便完成了所有的戰略,至于最終的行動,則往往只是對勝利成果的收割而已。在他的面前,不會有任何的勝算……這樣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地植入了腦海,然而這一次,卻無論如何不能退縮啊…… 進入別墅之中,她再次去往了凱瑟琳夫人的書房。在以前的生命當中,她也是知道這位前帝國長公主、現在的公爵遺孀的存在的,在她當初的認知里,這是一位溫柔嫻靜、氣質高貴卻不涉于任何俗世的女人而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夫人在貴族圈中恐怕連半點力量都沒有。然而直到半月以前,她才在唐憶的講述下明白了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總攬整個帝國的地下事務,阿特羅卡的黑暗女王,竟然就是這樣一個表象柔弱,平日只是剪花泡茶的嫻雅女人……她能夠斗得過四叔么?雖然心中存的希望并不大,但目前來說,能夠拜托也只有她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