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嗎？抑或是做夢……

    兩人的目光相觸，唐憶的眼神露出一絲歉然，她的目光中倒沒有什么波動，或者說，那眼神中本就只是迷惘和虛無，身在此地，靈魂卻仿佛潛入了身體深處，遙遙地望向這方。只在他手中的毛巾經(jīng)過雙腿間的私密處時，她輕輕地顫抖了一下，眉頭因疼痛而輕皺。

    “很痛嗎……”

    三天前的那個晚上經(jīng)過了他無數(shù)次的笞伐，此后并未有過任何的處理，再加上三天來的經(jīng)歷，此時那里已經(jīng)腫成了一顆大饅頭，唐憶方才看到時便倒吸了一口涼氣。芙爾娜未有表示，腦袋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動了動，眼神卻未有任何改變，只是微微張開了腿，將那張熱毛巾連同他的手都輕輕夾住，任由熱氣包裹住那一片傷處。

    過了一會兒，毛巾上的熱氣漸散。唐憶將手抽了出來，卻是拿著一片綠色的樹葉，他將那樹葉放入熱水之中洗凈，拿出另一片來為她進(jìn)行熱敷。芙爾娜虛弱地伸出雙手，環(huán)抱住他的腰身，沒有說話。如此熱敷了好幾遍，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卷

    第八章 失神

    每每在深邃寂靜的夜里，她能看見母親注視的眼神，如同薄霧凄涼間浮動的陰霾，蒼白而死寂。那眼神一日一日地注視著她，烙印一般的令她感覺到猶如心臟被緊緊握住的窒息和痛楚。

    “變強(qiáng)……變強(qiáng)……只有你變得更有出息，才能……”

    很小的時候，她曾經(jīng)聽過母親那絕望的哭喊與悲泣，在那高聳的大門前，拉著她向每一個人哀求。

    “……沒關(guān)系、你們不承認(rèn)我的身份沒關(guān)系，可是……可是她是無辜的啊，她是二公子的女兒，是親生女兒……為什么不讓我們進(jìn)去……求求你們，至少讓孩子跟著她的父親……孩子不能沒有父親的啊……”

    那泣血般的痛苦悲號依舊深深鐫刻于她心靈的某處，一旦意識掠過，緊接而來的，是一如既往的悲哀與絕望，譬如那深沉的黑夜，譬如那死藍(lán)的大海，一旦被包圍其中，就連人的本身，也會被一點(diǎn)點(diǎn)的壓迫侵蝕。

    “……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他是肯定不會要你了……讓孩子去，看看能不能打動他……一旦接受了孩子，他便無法真正的忽略你，總有一天能夠……你千萬別再說你自己，記住，為了孩子，你怎么樣都可以，只要他們接受孩子……”

    母親并不知道，當(dāng)那些黑暗中的親族向她面授機(jī)宜時，孩子在厚厚的帷幔包裹下，無聲地哭泣……

    那是她永遠(yuǎn)無法忘記的時光，如同乞丐般的跪在大街上，在母親的死命掐捏下發(fā)出疼痛的哭聲。那段時間持續(xù)了多久呢？一個月？兩個月？已經(jīng)忘記了，但終于，那些仿佛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人走了出來。

    “……要不是不想臟了手……早就殺了你們……”

    “……沃爾家不會接受資質(zhì)平庸的孩子……”

    “……哼，這小臟鬼膽子小，體質(zhì)差，長得又丑，不會有出息……”

    無法忘卻的，還有那把長刀帶著無比的氣勢籠罩住全身的感覺，那時的她，甚至被嚇得尿濕了褲子，承受著眾人肆意的嘲笑。唯一和善的，是那個皺著眉頭的少女，也是心中留存的，最后一絲光芒。

    “向沒有力量的孩子揮刀，算什么本事！這孩子才五歲，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沒出息……”

    因?yàn)槟且痪湓挘@得了一個承諾……

    “礙……”

    從那悲哀深沉的夢中張開的雙眼，只是帶著淡淡的傷楚，沒有任何波動。身下是干燥的草甸，身上蓋著厚厚的雨布，原本赤裸的身體上，已經(jīng)由那人為自己穿好了衣服，只是……那人已經(jīng)離開了……

    火堆在身旁不遠(yuǎn)的地方燃起最后的細(xì)細(xì)火舌，撲閃幾下，只剩了最后的余燼。暗紅色的光堆在黑暗中發(fā)出最后的光和熱，密集的雨聲仿佛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肚子很餓，卻并不如捱了三天那般難以忍受，恐怕是在自己昏睡過去的時間里，他喂自己吃了些東西吧。她失神地坐起來，雙手抱膝，靜靜地坐在那兒。靈魂仿佛將要離開本體，意識在身軀中微微晃動。

    火堆邊有干柴，她卻沒有去動。過了一陣，那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沒入一片漆黑之中。久久的，遠(yuǎn)處傳來人體摔在地上的“撲通”聲。

    搖晃著爬了起來，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額頭，粘粘膩膩的，怕是流血了吧。回頭望去，紅色的光堆出現(xiàn)在視野的遠(yuǎn)方，猶如一片漆黑中的道標(biāo)。她收回目光，想要繼續(xù)走，細(xì)微的沙沙聲也傳入了耳中。

    那是雨聲傳來的方向，足音混合著瓷器碰撞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人影出現(xiàn)在火堆的旁邊，拖著長長的雨布，幾根柴枝扔進(jìn)火堆之中，一些東西被放在地下，空空蕩蕩的，像是只有注視者和被注視者存在的另一個世界。

    他回來了……

    火光在扔入柴枝的下一刻便開始明朗，那人回身，旋即呆立在火旁，游目四顧后，喊聲傳來。

    “芙爾娜——”

    聲音在黑暗中傳開，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了回音。她站在那里沒有動，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人摸索了雨布，執(zhí)起了一根火把，在黑暗中尋找著。

    “芙爾娜——”

    “出聲啊——”

    “在嗎——”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怎樣都好，你現(xiàn)在身體有傷，先把身體養(yǎng)好我們再好好聊聊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