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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陵龐大靜謐,在黑暗中完全沒有方向, 如同一個巨大的迷宮陣法, 不知下一步將會轉向哪里, 可走著走著,方沖竟然無端生出幾分熟悉之感,仿佛他在久遠的曾經, 也曾這樣摸索著走過這條黑暗墓道。 ……有火把在黑暗中飄忽若鬼火,墓壁間映著煌煌人影,鼻尖下彌漫嗆人血腥, 背上伏著沒有溫度的沉重…… “我來過這里。”方沖聲音篤定,在寂靜墓道盤旋回響, 驚落墓頂千年塵埃。 眾人都知道方沖此時說的‘我’, 指的是前世上官沖,可如此一來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紅藥放慢步子, 一邊盯著前方黑暗,一邊狀似隨口詢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刨施瑾墳揚他骨灰?” 方沖腦袋里只有那閃來閃去幾個模糊畫面, 前因后果一概不知, 但他還是憑著直覺道:“應該不是,我來這里的時候施瑾還沒死……我好像是,來埋葬什么人?” 紅藥攥緊裴慈的手, 謹慎的停在主墓口,聲音清越,話中意味卻深長:“鳩占鵲巢?能耐啊。” 方沖撓撓頭,正想謙虛兩句,前方黑暗中卻突然響起一道陌生的男聲:“既已到門口,又何故停步?” 雖然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帝陵中有人……鬼的心理準備,但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冷不丁聽到陌生聲音還是很嚇人的,并非是對鬼的恐懼,而是一種突然的驚嚇,混雜著‘終于來了’的隱隱解脫感,經過這一嚇,方沖幾人的心態甚至比剛進帝陵時還要輕松幾分。 說到底,人類最大的恐懼來源于未知。 紅藥手上安撫的輕輕捏了捏裴慈指尖,嘴上卻似含冰帶雪,寒意逼人:“總要正衣冠,才好再見故人。” “能得武安大將軍如此重視,我這故人著實銘感五內喜不自勝。” 男人的聲音有些失真,像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有辨不清方向的陰氣在空中緩緩盤旋,然后無聲拂過紅藥發梢。 嘴上說著正衣冠,紅藥還真做勢理了理衣襟,布料細微的摩擦聲在黑暗無光的墓室內被放大了數倍,兩邊再次陷入靜默。 然后一點微光亮起,燭火搖曳掙扎著勉強照亮一塊方寸之地,隋啟的臉在暖色燭光下依然冷若冰霜嗖嗖冒著寒氣,他盯著紅藥,挑釁道:“武安大將軍莫不是怕了?” 這話說的,縮在紅藥身后尋求庇護的方沖等人可受不了,幾人剛想開口為紅藥壯壯聲勢,誰料紅藥卻坦然承認了。 “是啊,我的確心有顧慮。”紅藥露出一個無奈的笑,“畢竟我身后還有愛人親人和朋友,比不得隋將軍孑然一身無憂無懼。” ‘嘶——’這招示敵以弱以退為進使得妙啊!隋啟的臉都快和他手上的蠟燭一樣僵白了。 隋啟將手腕粗的白色蠟燭往石臺上一放,燭火顫動室內光亮忽明忽暗。 “既然進了我的地方,武安將軍還是不要試圖激怒我為好。否則,我這個孑然一身無憂無懼的人會做出些什么無法挽回之事……也說不好。” 紅藥牽著裴慈的手,提步踏入室內,聲音平靜:“你不會的。” 無形屏障從周身溫柔劃過,黑暗緩緩消退,珠光絢爛暖香幽幽,他們宛若進入了一個盛滿美麗幻境的瑰麗肥皂泡。 紅藥看著眼前絕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雕花家具、玉石珠簾、真絲紗縵、柔軟毛毯……不禁感嘆道:“難怪施瑾會與你們藏在帝陵,皇室做派果真不一般。” 隋啟站在墓中央,沒有理會紅藥的感嘆,只陰惻惻地追問他上一句話:“你憑什么認為我不會?” 方沖等人一向很聽‘大家長’紅藥的話,尤其是在這種有一定危險的情況,說讓跟緊就亦步亦趨的跟緊,說不讓亂摸就恨不得離墓壁八丈遠,施嘉文與李吳更是仗著種族優勢直接開始飄著走,完美實現帝陵零接觸。 紅藥轉頭看了一眼身后一串‘小雞仔’,見一個沒掉隊都跟著進來了,才滿意回話道:“你身上沒有戰意。” “而且在帝陵入口折騰劇組的那一下,不就是為了引我們進來好好說話么?” “好好說話?哈哈哈哈哈!”隋啟突然大笑,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沒想到我們還能有好好說話的一天!” 紅藥臉上笑意不變,語氣淡淡的說出誅心之言:“是啊,誰讓施瑾落到我手上了呢?” 隋啟的笑聲戛然而止,富麗堂皇的墓室再次陷入滲人的寂靜。 紅藥卻像是感覺不到氣氛的緊張詭異一般,說完那句話就不再和隋啟互盯,反而興致勃勃地指著擺著一方茶幾矮凳的位置道:“阿慈你看,我原先就是被埋在哪兒的!位置還成吧?” 裴慈順著紅藥的指示看過去,點頭附和:“我看過考古工作者拍攝的景末帝帝陵考古紀錄,紅藥的位置,似乎是在陶俑陣的最前面?” 紅藥用一種回憶往昔的語氣道:“是啊,而且我還是單獨一個坑呢,十分與眾不同,就算被挪進博物館,也很值得用一個單獨展臺展示!” 裴慈點頭:“沒看到是他們的損失。” 眾人:“……”喂喂!別當著敵人的面突然開始聊天啊!他臉都綠啦!還有,差點進博物館展臺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嗎?為什么語氣要這么遺憾啊! 方沖李吳施嘉文看著隋啟越來越綠的臉色急得不行,可又不敢貿然出聲,害怕打破了紅老板的布局……如果有的話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