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時是個放鴨人，和兄弟趕著幾百只鴨子沿著草木嫩芽四處漂泊尋食，一來一回大半年，徒步行走幾十幾百公里是常事，在那個蕭條年月也算是走南闖北行走江湖了……”

    馬亞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絲絲回憶的神色，聲音也變得沙啞含糊：“鴨子吃河灘田野里的小魚小蝦野菜嫩草，有水就能撒歡，人就要難過得多了……”

    說到此處，馬亞竟然笑了一下：“我說的不是物質(zhì)上的難過，畢竟是趕著鴨群走，每天撿的鴨蛋就夠換不少東西了，只要野地里還有鴨子一口吃的，我們放鴨人就餓不死。”

    “可是人和鴨子不一樣，除了吃喝拉撒睡，人還有其他需求，還有更多的欲望……”馬亞沉默了幾秒，突然對馬燁道，“你奶奶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馬燁看著眼前死氣沉沉的老頭，心頭微微一顫。都已經(jīng)是鬼了，自然死氣沉沉，從前在他面前的活泛可憐果然都是裝出來的。想到此處，馬燁挑了挑眉梢，故作強硬道：“第一個？那還真是幸運，至少我爸不是婚外私生子了。”

    馬亞青白嘴唇抖了抖，繼續(xù)道：“放鴨途中有了一個家是件會令人上癮的事，可以吃上熱飯熱菜、洗上熱水澡、還有老婆熱被窩……可是放鴨路太長了，一個家根本不夠。”

    香燭店眾人：“？？？”這踏馬什么驚世駭俗絕世渣男發(fā)言？

    馬亞沒有管其他人或憤怒、或驚異、或冰冷的目光，自顧自道：“有了第一個，自然而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路那么長，那時農(nóng)村野地的交通又不發(fā)達(dá)，基本全靠雙腿走，只要算好方向距離，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馬燁看著陷入回憶的老頭，咬牙罵了句人渣。

    馬亞被孫子罵回神，臉上卻如死水平靜：“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放鴨人這種四處漂泊的行當(dāng)，安分老實的好人也做不來。你以為那些女人真不清楚么？和一個放鴨人做夫妻意味著什么。”

    “說是露水情緣也好，過夜歇腳處也罷，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兒，她們給我個能遮風(fēng)擋雨睡好覺的地方，我每回去也不是空手，都給夠了錢，最后也算是好聚好散，沒讓她們吃苦吃虧。”

    “搭伙過日子不就是這樣嗎？我自認(rèn)比那些成天只知道圍著一畝三分地打轉(zhuǎn)，連給老婆孩子扯匹布買袋糖都拿不出錢來的男人強。”馬亞看著一臉怒色的馬燁，“你爸當(dāng)年讀書的錢都是我給的，他那后爹有什么用？關(guān)鍵時候還不是靠他親爹。”

    馬燁終于忍無可忍：“誰稀罕你那幾個臭錢！還關(guān)鍵時候！關(guān)鍵時候你在嗎？你不曉得在哪個被窩里！＃＊@＃……”

    李吳看著眼前孫子化身暴躁青年瘋狂輸出、爺爺安靜如瘟鴨嘎都不敢嘎的‘熱鬧’畫面，感嘆道：“和這現(xiàn)世渣男比起來，小施筆下的武安將軍那不是渣，是心懷天下的情圣！”

    紅藥：“……”

    一時竟不知該不該反駁……算了，武安將軍情圣不情圣的，關(guān)他剛有且只有唯一個男朋友的紅藥什么事呢。

    第106章 翹屁嫩鵝

    等馬燁狂暴輸出完, 情緒也稍稍平復(fù)了一些，他看著被自已罵得狗血淋頭的便宜‘親爺爺’，語氣嘲諷地道：“你覺得是各取所需露水姻緣, 別人可未必。”

    “據(jù)說，我奶奶是再嫁, 她頭一個丈夫, 死于非命。”

    嘖嘖嘖，豈止是死于非命, 死后還無人供奉, 可憐得很啊。李吳這樣想著, 又在后面添了句，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紅藥對已經(jīng)呆滯的馬亞道：“既已好聚好散，你如今又來糾纏馬燁做什么？別說什么血緣親情, 管生不管養(yǎng)就別怪別人不認(rèn)你。趕緊的，給馬燁解了臉上變化自去陰司領(lǐng)罰。”

    馬亞還想說些什么，脖頸處卻突然一涼——一把黑沉銅環(huán)大刀悄無聲息的停在了他腦袋邊, 刀刃正對著他的脖子。看著紅老板冰冷不耐的眼眸，馬亞毫不懷疑, 他要是敢再多廢話一句, 他的脖子就會真的透風(fēng)涼。

    雖然已經(jīng)死了好幾年，但依然恐懼腦袋搬家的馬亞哆哆嗦嗦的給出保命標(biāo)準(zhǔn)答案：“……是。”

    等光彩照人的帥哥臉重新變回熟悉的路人臉, 馬燁深深松了口氣的同時脫口而出的竟然是：“您不是說只會暴力解題么？”

    他都做好腦袋被打成豬頭的心理準(zhǔn)備了。

    “的確是暴力解題啊。”紅藥將手中銅環(huán)大刀往身后柜格一靠，刀柄與石磚相撞, 發(fā)出‘砰’的一聲輕響, “暴力解題有兩種思路，一是暴力解決題，二是暴力解決出題的人。”

    紅藥笑了一下, 云淡風(fēng)輕地說：“我向來喜歡從根源解決問題。”

    馬燁咽了咽口水，對著紅藥就是深深一鞠躬：“多謝大佬不暴力解決我之恩！”

    紅藥被馬燁的夸張反應(yīng)逗樂了：“不用如此，這也算是買我們香燭店香燭的售后服務(wù)吧，給了錢的。”

    馬燁滿臉感動：“物美價廉物超所值品質(zhì)卓越必須五星好評！”

    他為之前對香燭價格的不滿與吐槽真誠道歉！是他有眼無珠鼠目寸光了！

    膽小如馬燁，已經(jīng)在物色回購香燭，這次不為做‘慈善’便宜孤魂野鬼，他準(zhǔn)備供在家里辟邪。

    而曾經(jīng)的上京鴨王馬亞，自老實交代了‘渣男史’并為馬燁解了面容變化后，就根本沒人再理他，幾度鼓起勇氣想與馬燁搭話也被無視，或是直接被冷冰冰的白眼眼刀堵得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