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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啊!”殷悲不理解殷慈為什么會這樣說,連忙道,“可這不僅僅只是紅藥父仇,更事關邊城防軍,若真是隋鑒設計誣陷,豈可再讓他逍遙法外!威脅我景朝邊境黎民!” 殷慈問:“那你想如何?” 殷悲正色:“自然是查舊案,審舊事,待撥云見日水落石出便依律降罰,嚴懲不貸!” 這一刻的殷悲神色嚴肅,目光堅定,話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與平日那個總是笑嘻嘻折花扯草沒正形的華服少年形象相去甚遠。 但這也是他,是錦繡華服嬌貴皮囊下的少年風骨。 “人做錯了事,就要受懲罰!”殷悲大聲道。 殷慈看著自家已初露鋒芒的弟弟,輕輕嘆了口氣。 殷悲神色稍緩,低低道:“……哥,我也知道我的想法總是太天真,爺爺爹爹都這樣說過,可——” “不是天真,這本是世間正理,這才應是朝堂該有風氣。”看著殷悲倏然亮起的眸光,殷慈轉頭望向那座在目不能及之處,地鋪漢白玉頂蓋琉璃瓦的夢幻皇城,“可是啊……我們這位陛下,追求的不是世間正理,想要的也不是朝堂一片浩然風氣。” “在他的眼里,這世上人或許有好壞之分,官卻只有能用與不能用之別。而隋鑒,現在對陛下而言還能用、正好用,便是我們在折子里附上了隋鑒謀害紅將軍的證據,他也只會從輕發落甚至徹底壓下,更何況我們還沒有確鑿證據,陛下是不會理的。” 殷悲小心看了垂著眼睫沉默不語的紅藥一眼,弱弱出聲:“可是……” 殷慈:“沒有可是。如今父親母親閉府不出,爺爺又已將爵位傳給了叔叔,咱們家只有叔叔一人在朝,可也是空有爵位并無實權,獨木難支。你想讓叔叔如何在朝堂上對付手握兵權還投靠了陛下獨子的隋鑒?” 殷悲不服道:“可陛下那般看重親近哥哥,若哥哥和陛下提一提,陛下未必不會——” “不行!”一直沒說話的紅藥突然出聲打斷殷悲的話,語氣又急又沖,“阿慈不能去說!” 殷悲驚訝地看著紅藥,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么激動。 殷慈嘆息:“帝王的親近看重,與空中樓閣無異,說到底,我也只不過是陛下的一個……子侄罷了。” 殷悲神色一頹,是啊,再看重再親近難道還能越得過陛下親子去?隋鑒的兒子天天跟在那金玉皇子屁股后面指哪兒打哪兒忠心得像條狗,雖然不少人包括他心里都看不起隋家這種做法,但不得不說,隋家如今的確已經與皇子綁在了一起,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為了獨子,陛下都不可能對隋家出手。 “那怎么辦啊?難道我們就干看著他們隋家依附皇子蒸蒸日上,真相被歲月埋葬,紅將軍帶著一身罵名埋骨邊城?!”殷悲氣極,怒極。 殷慈眼神冷凝,低聲道:“當然不是。 陛下不愿查,我們便自己來做那雙撥云見日的手、水落石出的渠,正如你所說,人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 殷悲忙問:“我們該怎么做?” 紅藥道:“不是我們,是我。這件事只能我來做,你不要插手。” 殷悲不可置信地盯著小伙伴認真的神情,梗了半天,艱難道:“那我哥呢?你也不要他插手?” 紅藥皺眉:“阿慈的話不是插手。” “???”殷悲看看堅定的紅藥,又看看一臉正色的殷慈,眼神在這兩人之間反復輪轉良久,終于忍不住大聲抗議,“你們這是過河拆橋!是上樹拔梯!你們……你們怎么這樣!” 紅藥絲毫不為殷悲的控訴所動,冷酷無情得宛如一個拋妻棄子的人渣敗類。 “我們是為你好。”殷慈眼神柔和,語氣溫吞,仿佛一個苦口婆心殷殷關切的老母親。 “屁嘞!”好修養的殷悲小世子氣到爆粗,“我爹娘如今都不拿這話敷衍我了!你們也不想點新鮮說辭!” 既然如此……紅藥干脆直言道:“不是我過河拆橋,只是這事旁人插手也無用,只能靠我自己,阿慈也幫不了我什么的。” 殷悲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才勉強道:“好吧,不插手就不插手,本世子也是日理萬機忙得很的……咳咳,那你準備怎么做?” 紅藥道:“我如今只是個小小書童,就算拿著證據跑到他們面前對峙他們也不會把我放在眼里,能怎么做?只能一步步往上爬,我總要先堂堂正正以紅家人的身份站到他們面前,讓他們正視我,才有資格說后面的事。” “一步步往上爬?起點是書童?你這是準備和隋鑒比命長啊!”殷悲覺得紅藥這想法簡直比他還天真,“雖然我們家都看不上隋鑒,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陛下如今最得用的武將……按你這書童起點和不讓我們插手的做法,怕是能直接把他熬死。” “起點不是書童,我紅柳兩家又不是真的不堪一擊……”紅藥沒有多說,只含糊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行啊,那我就拭目以待咯!”殷悲挑眉勾唇,恢復平常模樣。 紅藥同樣單挑一眉,以示回應。 殷慈笑看兩人滿身意氣模樣,過了半晌,他對殷悲道:“你也長大了,找個機會好生與叔叔談一談吧,人各有志,你的才能或許不在讀圣賢書上。” 殷悲默了默:“在哪兒都一樣……讀讀圣賢書也挺好,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