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甩頭，就看到丁燕紫拿著手機， 攝像頭對準著， 拍的正high。這位大小姐這幾日都泡在槐山， 美其名曰是想看鬼差種田， 就差把槐山當第二個家了。

    吳緣說道：“你拍了以后， 這些也不能上傳的吧。”

    丁燕紫一臉無所謂， “沒事， 我到時候播放的時候， 就說是電影片段。”她裝模作樣說道：“你可是我

    第一部 大制作電影的特邀角色啊！”

    吳緣也就隨她去了。

    她又去看了看顧陽，顧陽前段時間讓她幫忙下單了市面上不少的語言教材，還讓她找人幫忙安裝了電腦， 并且教他使用。可以說， 槐山最與時俱進的就是他了。像竹青他們現在最多也就是會用手機來自拍一下。

    吳緣過去的時候， 敲了敲教室的門， 在聽到進來的聲音后， 推開門， 然后就看到顧陽站在講臺前， 身著淺藍色長袍，看上去十分儒雅，是那種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的溫文爾雅書生形象。

    他面前擺放著一臺電腦。

    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顧斐然”三個字。

    聲音不疾不徐，像是清泉流淌，讓人煩躁的心都不自覺沉淀下來。顧陽本身就有這樣的氣場。

    “今天讓我們來聊聊顧斐然這個人，眾所皆知，顧斐然最擅長的便是山水畫，卻不知道他最絕的還是臨摹的本事，能夠以假亂真。”

    顧斐然，吳緣也算是近代十分有名的一個畫家了。可惜顧家子孫不肖，后代沒一個出息，只是靠著販賣顧斐然留下的遺物過日子。大家對他們家的印象不好。畢竟顧斐然也算得上是國寶級人物，然而他的后裔為了錢，卻曾經將他最出名的一幅畫賣到一位對先輩口出狂言的外國畫家手中。

    吳緣沒有進去，而是站在旁邊靜靜聽著。顧陽從顧斐然的生平說起，又評點了他每個時期畫作的改變原因，十分引人入勝，讓人不自覺聽得著迷了。

    說完顧斐然，他又說起了同時代的一些大家。

    吳緣有些驚訝，從他口中出來的那些名人軼事，不少都是她未曾聽說過的。不過想想顧陽的年齡，她也就猜到了幾分，這些只怕都是他那個時代的風云人物，以顧陽的學識，保不齊和他們親自打過交道。

    難怪他說起來時，眼神不自覺流落出幾分的懷念之色。

    吳緣等他講完課，關上電腦，才走上前去，“顧爺爺是在上課嗎？”

    顧陽微微點頭，“這個世界真的很神奇，居然能夠做到學生們遠在千里，都能看到老師上課。”

    吳緣說道：“缺點就是沒法看到學生是否有認真聽課，有沒有開小差。”

    顧陽在這方面倒是很隨意，“隨他們。只要有人能因為聽了我的課而對那個時代多一份了解，我就滿意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頭皺了起來，“只是他們有些人很喜歡胡編亂造，那些胡編亂造的內容還上了教科書，這不是在騙人嗎？”

    “我看到他們分析說顧斐然畫那朵玫瑰是因為懷念母親。胡說八道，明明是因為他不小心把他老婆的玫瑰花給打碎了，特地畫那副畫賠罪。”

    “還有那副河蝦圖，是他自己嘴饞了，想吃，所以才畫蝦止饞。”

    吳緣看著他抱怨的樣子，有點想笑。

    “他是你的親人嗎？”

    顧陽沉默了一下，說道：“他出生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他是我小弟的兒子。”

    “沒關系，你可以把你記憶中的那些人，說給大家聽。”

    她覺得這線上上課挺好的，一方面能讓顧陽懷念自己那時代的朋友和晚輩，還能滿足他當老師的心情，也省得槐山總有人被他逮過來上課。

    吳緣還特地上網搜索了一下顧陽的信息，她輸入顧老師三個名字，還真從一堆亂七八糟的帖子找到了安利他的內容。

    《吹爆顧老師，雖然不算帥，但氣質真的一等一的好！尤其講課真的很有趣，像我這樣上語文課就打瞌睡的人都認認真真聽下來了》

    《學校欠我一個顧老師，要是我語言老師是他，我就不會每次都踩點及格了！！》

    《好奇，像顧老師這樣的水平，居然沒有學校聘請他嗎？有知道他什么來路的？》

    吳緣關掉電腦，她原本想在自己的微博上也推薦一下顧陽的。但轉念一想，顧陽只要有學生愿意聽他上課，他就挺滿意了，人數多還是少，他還真不在乎，她也沒必要去多此一舉。

    她這幾天難得閑下來，琢磨著將市面上的谷物種子都收集一下，看看能不能進行改良，增加產量或者味道。

    成為沈家姑奶奶的好處就是，這些事情，她打電話說一下，就有人幫她準備齊全，省了她不少功夫。

    在吳緣開始進行研究時，有人上槐山拜訪她。想上槐山的人很多，但那些套近乎或者看稀罕的都被吳緣一口回絕。以她現在的身份，也不需要再顧忌太多。

    只是這位不同，他是為姚菲菲而來的，他是姚菲菲生前的男友。

    對于姚菲菲，吳緣一直十分惋惜。倘若不是被汪世杰盯上，她本該有一個美好的人生。因此她點頭答應，放了齊國光進來。

    等見到齊國光后，她便更惋惜了。看得出他生前和女友感情極好，不然也不會在女友死了一段時間后，依舊放不下這事。

    吳緣沒給他希望，“我必須和你知會一聲，你女朋友她已經轉世了。”不知道是不是生怕夜長夢多，姚菲菲他們幾個基本都是剛死沒多久就被當時的判官給安排轉世了，這些事還是她從鬼差口中問出來的。

    她本身是不希望他們去干擾轉世后的新生的。

    齊國光楞了一下，說道：“我猜到了，我這次過來，不是想知道她的轉世是誰。”

    菲菲就是菲菲，轉世了的，就不再是她了。拿轉世來當替身的話，不僅是對他，也是對菲菲的侮辱。

    他臉上的肌rou抽搐了一下，強忍著憤慨的情緒，“我懷疑菲菲之所以出事，和她表妹莊寧寧有關，就算沒關系，她肯定也是知情人。”

    吳緣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確定？”

    齊國光說道：“一開始我沒懷疑到她身上。但是在菲菲去世以后，她平時用的東西檔次提高了不少。我曾旁敲側擊過，她只說是自己去做家教打工賺的錢。”

    “我也是大學打工過的人，當家教能賺多少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前段時間，她還買了一套房子。”他停頓了一下，說道：“這些時日，她沒課時就會回來陪阿姨，有沒有男朋友我很清楚。”

    “我之前也曾裝作閑聊時問她房子的事情，她說是那是同學的房子。只是她不知道，那房子原來的房主我認識。”

    吳緣能理解齊國光的意思，他意識到她忽然之間暴富，這錢又有些來路不明。原本齊國光還未必會懷疑到她身上，但是在看了丁燕紫那直播后就不一樣了。如果汪世杰找人幫他做事的話，以他的身家，自然出手闊綽，給點錢封口是常事。

    “前幾天我又故意試探了她一次。我說過想來槐山找您幫我招魂，看看能不能見見菲菲。她當時反應特別不對勁，很怕我真的過來，還表示我的做法很自私，不尊重菲菲。”

    難怪齊國光會千里迢迢過來，對他而言，幫女友復仇已經成為了他的動力。聽他這么一說，吳緣同樣覺得莊寧寧嫌疑不小。這得是多狠的心，才會為了錢輕易毀了自己親人的一輩子？

    她問道：“姚菲菲和她關系如何？”

    齊國光說道：“她從小身體不太好，菲菲又是那種喜歡保護人的性格，一直都很護著她。”他和菲菲，從小學就同班，又住在同一個小區，對于她們姐妹兩的情況再了解不過了。

    “等她上初中的時候，她爸媽出車禍去世，姚阿姨就把她接到身邊一起養著，對她也視若己出。所以一開始我也完全沒想到她身上去。”

    在懷疑她的時候，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的動機。無論是阿姨還是女友，對她都已經夠好了啊，不曾對不起她過。

    他表情有些茫然，他也不希望真的是她做的。這事就如同一根刺一樣，一直扎在他胸口。

    “就算真的是她做的，她不會承認的。”吳緣略一沉吟，已經有了主意，“雖然你女朋友已經轉世了，但莊寧寧并不知道這點，可以用這個來嚇嚇她，詐出她的真心話。”

    “你就直接跟她說，已經成功招魂了，只是菲菲才見了你，就立刻離開了，你也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

    “到時候我再找個人假扮一下你女友。”她手頭有那個幻影面具，之前用來對付孫宗河以后，就被她丟到儲物戒指里積灰了，現在倒是可以重見天日，派上用場了。

    “真的很謝謝你。”齊國光感激道。他原本以為得花點時間說服吳緣，沒想到對方一口答應下來。

    這對吳緣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不過她現在還得找人，好好模仿一下姚菲菲的聲音。齊國光的手機里有不少和女友拍攝的日常視頻，這點倒不需要擔心。

    最后被選上的是竹青，她學起姚菲菲的聲音可以說是惟妙惟肖，再帶上面具，除了神態氣質少許不同，其他都看不出差別了。

    等一切準備齊全以后，他們一起來到w市，先呆在齊國光家里。反正都是一個小區。

    齊國光很快撥打電話給莊寧寧，用焦急的語氣說道：“寧寧，我找到吳大師，請她把菲菲招回來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和菲菲說話，菲菲就走了，說是要找仇人報仇。你要是見到她的話，先她回來啊！”

    他手機開了公放，所以吳緣他們能清晰地聽到另一頭傳來的聲音。

    只聽到一道拔高的女聲。

    “什么？你怎么能這么做？表姐真的回來了嗎？”

    然后是東西碎裂的聲響，仿佛不小心摔了玻璃一樣。

    “抱歉，姨媽她醒了，我先去照顧她。”那頭的莊寧寧很快就掛了電話。

    竹青將面具一帶，有些躍躍欲試，該輪到她c位出場了！以前她都是圍觀豆豆小影子嚇人，現在終于也有她的機會，想想還有點小激動。而且吳緣說了，這次就算她頭不小心掉下來也沒事。

    第一百零二章

    “寧寧啊， 怎么了？”

    姚阿姨聲音響起。

    莊寧寧用掃帚將地上的玻璃掃起來，一邊回道：“沒什么，是我手滑， 不小心摔了杯子。”

    姚阿姨從房間里走出來， 看了看時鐘， 然后在那邊絮絮叨叨的， “啊，都已經這個時間了，再一個小時， 菲菲就要下班回家了。我得趕緊下樓買她喜歡吃的菜。她昨晚還跟我說想吃我做的糖醋rou呢。”

    “肯定是公司食堂做的菜她吃不慣。外頭用的料就是沒自家做飯的實在， 我看電視說有的食堂還用地溝油呢。”她抬頭看著莊寧寧， 問她， “你說我要不要干脆給她買個保溫盒，早上早點起來給她做一份，讓她帶進公司里， 公司里應該有微波爐吧， 她從小就嘴挑， 就只愛吃我做的， 真的是麻煩精。”

    她嘴上抱怨著女兒， 神色卻充滿了慈愛，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任誰都能看出她在提起女兒時十分幸福。

    自從姚菲菲死后， 她便精神恍惚， 記憶經常回到女兒剛回來的那段時間， 每天心心念念做她愛吃的菜。

    如果是平時的話， 莊寧寧還會順著她的話， 哄哄她。但現在聽她一口一個菲菲， 再想起剛剛國光哥電話里說的事，她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梁骨往上竄，讓她渾身發冷。

    姚菲菲她回來了……

    她都已經死了那么久，而且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為什么還要回來打擾她的寧靜。

    為什么無論她怎么做，所有人眼中都只看得見她，看不到她的存在。

    她回來是要找她復仇的嗎？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那樣的意外，她也不想的。這段時間她也一直活在nongnong的負罪感中，直到知道她下輩子會過得很好以后才稍微減緩。

    她望著還在念叨的姨媽，終于崩潰了。

    “別做夢了！你就算做一桌她喜歡吃的菜，她也不會回來了！”

    “她早就死了，死了快一年了！她不可能回來的！”

    在看到阿姨震驚痛苦的表情時，她有些快意。她做的還不夠嗎？她也一直在努力把姨媽當做自己mama一樣孝順啊。

    “你騙我，菲菲明明好好的，你為什么要開這種玩笑，我不喜歡。”姚阿姨情緒十分激動，“你就這么見不得你姐好嗎？”

    莊寧寧抽了抽鼻子，說道：“她在去年就被拐賣了，沒等警方救出她就已經死了。”

    “你早點清醒過來吧。”

    她環顧周圍，這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曾變動過，書桌上擺放著的依舊是姚菲菲喜歡看的那幾本書，書還攤開著，就仿佛她不曾離開過一樣，每一件物品都充滿了她的氣息。

    不行，她不能繼續呆在這里。她必須快點離開。

    忽的她聽到姨媽驚喜的聲音，“菲菲！菲菲你回來了啊！”

    “你meimei真可惡，還騙我說你死了。你明明好好的，你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

    莊寧寧感覺到周圍的溫度下降，她甚至不敢回頭，全身連同自己的血液都一起凍結了，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

    菲菲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