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善解人意道：“你這里太空了點，家具不太多。過兩天我們一起去逛商場，幫你挑選呀。”

    在爸爸面前，她更想表現出對吳緣好的一面。她比吳緣成熟，照顧她一些也應該的。

    吳緣還沒說什么，吳宗平那邊已經先說了，他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想給阿緣多添置東西，小姑娘的房間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這孩子孝順，寧可把那些錢留下給我買東西。我一個糟老頭子，用那么好做什么？”

    畢竟曾經做過二十年的女兒，吳宗平比程霜霜更了解她的一些本人都沒意識到的小心思。霜霜這孩子，看起來乖巧懂事，但卻容不得別人比她更受寵愛，總喜歡有意無意表現出這點。

    程霜霜頓時不自在了起來，感到如芒在背。她不知道爸爸這話，是不是在反駁她前些天采訪時說過的話。

    他就那么護著吳緣嗎？袒護到毫不猶豫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她的臉。為什么他可以毫無芥蒂地收回對她的寵愛，然后將這份感情放到別人身上。

    程霜霜眼睛微紅，明明很難過，卻又故作堅強，努力露出笑臉，“是這樣嗎？”

    這神態讓觀看直播的霜粉們心疼壞了，一個恨不得沖到槐山這邊好好安慰他們的小公主，不少人將火力對準吳宗平。吳宗平也偏心過頭了吧？養女就不是女兒了？果然是繁殖癌。

    吳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程霜霜真的很神奇，為什么會如此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就該占盡所有的好處。

    她幾個舅舅因為血緣而寵愛她，是應該的。

    養父也應該要因為養育之情而繼續疼她。

    她不覺得自己太貪心了嗎？

    她走到書桌前，將電腦電源啟動。她這電腦配置還不錯，開機速度飛快。她這看似突兀的行為也將其他人目光吸引了過去。不是說要拿出程月琴遺物嗎？怎么自顧自開電腦了？

    程霜霜也顧不上難過那逝去的父女情誼，有些茫然地望向吳緣。

    吳緣淡淡道：“你不是想看你mama的遺物嗎？”

    程霜霜咦了一聲，“你拍下來了嗎？”

    她有些不開心，她想要的是實物！

    雖然如此，但她還是邁開步子走到吳緣身邊，攝像機也對準了電腦屏幕，讓觀眾們也能第一時間看到。

    下一秒，吳緣點開一個文件夾，里面東西不多，也就一張圖和一段視頻。

    圖片被放大，程霜霜也瞪大眼睛，下意識地念出身。

    “2xxx年2月13日，程月琴（身份證3xxxx）和沈秋（身份證3xxxx）達成協議，愿意給沈秋三十萬華幣。沈秋協助程月琴將孩子調換……”

    程霜霜才念幾句就意識到不對，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臉不可置信。

    “不可能！”

    她脫口而出，仿佛見到了什么恐怖的畫面，她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照片上的內容。明明想要忘掉，那些字卻像是有魔力一樣，在她腦海中盤旋，揮散不去。

    “假的！肯定是假的！”

    程霜霜崩潰了。

    這東西必須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mama的名聲就要毀于一旦，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的親生母親，是一個惡意調換孩子的自私女人。那她怎么辦？

    才一張照片就不行了？還有視頻呢。

    吳緣繼續點開視頻，放到最大。

    “沈秋，只有你能幫我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跟在我身邊，要是讓那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們不會發現的。我也補償給他們一個孩子了。如果不是沒有別的法子，我也不愿意和自己的女兒分開。那孩子特別乖巧，我抱她的時候，還會對我笑。”

    “我不會虧待他們的孩子的，會將她視若己出。”

    “事成后，我會給你三十萬的。”

    視頻里的程月琴，留下了楚楚動人的眼淚，她那張臉和程霜霜有七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兩人之間神奇的血緣關系——連抵賴都做不到。甚至那流淚的姿態，也如出一轍。

    她的聲音不斷在房間里回放著，凄婉悲傷。然而這絲毫不能掩飾她行為的惡劣。

    在場所有人，包括電腦前的觀眾們，全都驚呆了。

    這個瓜，未免太刺激了吧。

    第十九章

    在吳緣帶領程霜霜去她屋子的時候， 其他觀眾們以為接下來等待他們將會是感動人心的親情戲碼。

    再看眼睛紅腫神色激動的程霜霜，先前還在損她的一些路人們多少也收斂了點。

    哎，她畢竟還是個小姑娘， 又是被寵大的， 做事有些不周全也正常的。母親，在許多人心中都是柔軟的一塊地方。在思念母親時的確比較容易失態。于是這段時間的直播間難得平靜了下來。

    吳宗平的出現毫無疑問又吸了一波的話題，無論是他對待程霜霜的態度，還是和提起遺物時那微妙的語氣，隱隱流露出一種“這里面有大事”的味道，令人很想一探究竟。若不是這是直播，沒法快進， 只怕性急的網友們都恨不得來個兩倍速了。

    甚至還有好事者，直接在外面開起了帖子， 臆測起他們兩人的關系。

    只是觀眾們怎么也沒想到， 這所謂的遺物居然會如此勁爆，嚇得他們手中的瓜都要掉了。原本不斷飄過的彈幕在瞬間都減少了許多， 顯得空蕩蕩的，顯然大家都被震驚得連彈幕都忘記發了。

    屏幕上，那個視頻還在反復地播放著， 說的內容他們都快能背下來了。

    程月琴， 這位傳說中善良溫婉的白月光， 居然是一個為了讓自己女兒過好日而故意調換孩子的惡毒女人？這前后的反轉未免也太大了吧！以前程天行對外可是說當年都是意外，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大多數人都下意識地接受了這個視頻， 并不認為這是ps出來的。畢竟吳緣既然在這樣的平臺放出這東西， 那肯定是事先驗證過真假的。而且程月琴和程霜霜真的長得很像， 一看就是母女。

    大約半分鐘后， 直播間一瞬間被瘋狂的彈幕給擠爆了。反應過來的觀眾們以最大的手速分享著自己的心情。

    ——臥槽臥槽， 我再也無法直視程霜霜的臉了，一看到程霜霜，我就想起她媽了。

    ——說好的溫婉善良白月光呢？完了，我要對溫婉善良這四個字ptsd了。以后誰夸溫婉善良，我就默認他是在罵我。

    ——我能理解吳緣和吳宗平的心情了。換做是我，我鞭尸程月琴的心都有了。我為之前罵過他們父女道歉。

    ——吐了吐了，這個瓜惡心得我午飯都要吃不下了，程霜霜和程月琴不愧是親母女啊。程月琴主動做著惡毒的事情，還能一臉楚楚可憐被強迫的模樣。程霜霜明明占盡了所有的好處，還嫌不夠？非要受害者把她當親人，你也配！

    ——我的墻塌了，脫粉了，不回踩是我最后的愛了。

    ——之前惡意帶節奏網絡霸凌的程霜霜和程天行，請向吳緣吳宗平道歉，他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彈幕大部分都是在聲討程月琴，程霜霜也連帶一塊被罵。霜粉們倒是想為程霜霜說話，但他們那點人數和大多數觀眾一比，就是溪流和大海的差距，很快就淹沒在其中，掀不起火花。更何況這個爆料如同龍卷風一樣，來的太快太迅猛，他們毫無心理準備，更不知道如何應對，工作室同樣一片兵荒馬亂，負責人更是不斷地撥打程天行的電話號碼。

    關注這個節目的營銷號可不少，在看到這驚天大瓜時，奮筆疾書，一條條新聞飛快發布。

    【惡意掉包孩子，程月琴人設崩壞？】

    【誰才是真正白眼狼？】

    【震驚，程霜霜竟在大庭廣眾之下……】

    ……

    房間里，程霜霜瞪大著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視頻。視頻里的母親，神態語氣和模樣，都和她幻想出來的形象一般無二。然而從那張嘴里吐露出來的話語如同毒藥一樣，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哀嚎。

    眼淚從她眼角滑落下來，她神情愣愣的。

    如果是平時，她的粉絲早就心疼得無以復加，為她沖鋒陷陣。偏偏程霜霜哭的模樣和她生母程月琴十分相似，讓人感慨著血緣的強大。有些粉已經受不住，當場脫粉了。心理強大的粉絲雖然還能繼續愛下去，在這種時候卻也沒臉發表言論。

    攝像機依舊拍著這一幕，一動不動，這可以算得上是一次典型的播放事故。

    這攝影師曾經收過程天行的紅包，當時在看到這個時，第一反應就是假裝不小心關掉。可是當他打算行動時，卻感到一股陰冷的風吹向他的脖子，他渾身僵住，不能動，也不敢動。

    這時候他腦海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有個工作人員因為背地里嘲笑了吳緣，結果撞鬼了，白天自己脫光衣服裸奔，還主動跳河里，被折騰得身體虛弱，臉色慘白。雖然錢很重要，但小命更重要。

    想到這點，攝影師壓根不敢做額外動作，只敢對著屏幕一次次錄制那視頻。

    不知道過了多久，吳宗平聲音響起，他褪去了先前溫和的模樣，此時的神態看起來頗為冷漠，“在知道我的女兒受了那么多年苦的真正原因，你讓我如何面對你？像從前一樣，寵你，護你？抱歉，我做不到。”

    “你的親生母親，為了你，犧牲我的女兒。在你享受幸福生活的時候，我的親閨女卻在別的地方受苦。”他說到這里，聲音不由自主流露出恨意，“她把阿緣帶走以后，卻沒有好好照顧她，對她十分冷漠，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怎么，她的女兒是寶，我的女兒就活該被她糟蹋嗎？”

    “你和程天行，哪里來的臉要求阿緣對她好。程月琴應該慶幸她死的早，不然我肯定要以拐賣孩子的罪名把她送到牢里，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嗓音拔高了幾分，每一句話都如同針一樣刺痛著程霜霜的耳朵。

    她下意識后退了幾步，無法承受這個事實。她搖搖頭，早已淚流滿面，“不是的，這不是真的。”

    “舅舅說了，mama不是那樣的人。”

    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假的，這兩個肯定是偽造出來的。他們想要挑撥離間！”

    程霜霜已經處于失控的邊緣，她未嘗不知道自己這理由很可笑，概率很低，但還是不愿意接受那事實。

    畢竟程月琴所做的一切惡事，前提都是為了她這個女兒。所有人都能指責她，但她沒有資格。

    吳緣說道：“這兩份我之前就已經送到警局了，也請了專業人員進行鑒定。”

    “這兩樣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也可以自己請人鑒定。我可以把它們發給你。”

    程霜霜呆呆站在原地，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丟到海里，周圍連一塊浮木都沒有，只能在水中徒勞掙扎，眼睜睜看著海水一點一點將她淹沒，淹沒她的嘴，她的鼻，她的眼睛，體會著前所未有的絕望。

    頭一次她對吳緣萌生了恨意。

    為什么，為什么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穿這件事？明明她可以私下告訴她，如果她稍微顧及一下她的心情和處境，就不會在這種場合下行事，讓她完全沒有準備，被打得措手不及，直接成為一個笑話。

    就算她mama做錯了，但她也無辜的。以后她還怎么見人？

    她神色茫然中透著委屈。

    吳緣看懂了她的表情，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便掛了一滴淚珠。她因為修行的緣故，加上主修的還是木系功法，展現出來的氣質清冷平和。當這樣的她露出難得柔弱一面時，殺傷力自然不是程霜霜可以比的。畢竟程霜霜委屈的模樣，大家已經看慣了。

    “今天這事我的確用了一些小心機。但如果不這么做，我就沒法洗刷潑在我身上的那些臟水。這兩件東西，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只怕沒有公諸于世的一天。”

    她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怨懟，卻讓其他人不由鼻子一酸。

    這一幕看得直播間里的觀眾們也微怔了一下。是啊，程天行作為k市首富，如日中天。只要他一聲令下，吳緣就算在網上封貼，也分分鐘被刪帖封號吧。站在她的立場上，她真的處境艱難，一些觀眾憐惜心大起，忍不住發彈幕聲援她，即使現在的吳緣看不到。

    ——雖然吳緣承認自己用了心機，但我反而更欣賞她了。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一輩子當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呢？所謂的心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罷了。

    ——明明吳緣沒有哭，我都想替她哭了。她真的太苦了，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還被網絡霸凌，說她是白眼狼。

    ——程霜霜的粉絲們都是幫兇，他們欠吳緣一個道歉！

    ——以前我也吃了洗腦包，跟風罵吳緣。真的很對不起，我會在我賬號上發布道歉聲明，一直置頂著，也提醒自己不要人云亦云。

    不僅是網絡另一頭的觀眾們，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觸動，有幾位直接眼紅了。

    程霜霜的隊友李一純已經受不了了，她原本就是感情充沛的人，當場哭得稀里嘩啦的，精心花好的妝都花了不少。也幸虧她站位好，正好不在攝像機的范圍內，不然只怕要留下黑歷史照片。

    吳宗平聲音也哽咽了起來，“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我這個爸爸沒能力保護你。”

    “不，爸爸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無論面對什么壓力，你都沒有拋棄過我，一直站在我這邊。”

    明明他們父女兩沒有出聲指責她，但程霜霜卻仿佛被當面甩了好幾耳光一樣。

    她咬著下唇，看著吳緣拿出一張素雅的手絹，擦了擦眼淚，動作優雅而惹人憐愛，同時透著莫名的熟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