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的記憶是，用鉛筆在腦子里寫下ABCD這幾個字母，跟在筆尖后的橡皮擦首先擦掉了A，于是我妻又在G后補上一個A，然后橡皮擦掉B，我妻再在A后補上一個B，以此類推。

    在他的記憶里他是第一次寫下ABCD四個字母，而在別人眼中，他則像是陷入死循環(huán)般不斷重復寫下ABCDABCDABCD……

    意識到這點后，七海開始接近我妻，并不斷給他推薦新的游戲，希望他能跳出這個循環(huán)。

    不僅如此，七海還了解到他沒有過去的記憶，確實有時會忘記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但大部分忘記的東西還是不會影響日常生活的，僅僅是忘記自己之前閱讀過那本漫畫或是打通過哪個游戲，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罷了。

    七海本想松一口氣的，但是，后來有一天我妻突然不來游戲部了。

    七海在學校里偶遇到我妻，我妻卻是一副驚訝的樣子，就好像他從來不認識七海一樣。

    后來，七海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調查出，我妻從X月X日之前的記憶被完全抹消掉了。

    X月X日—O月O日之間，學校放假，我妻沒有接觸游戲部的任何一個人，于是O月O日之后，假期結束，我妻腦內的橡皮擦將X月X日之前包括七海的事情全部抹消了。

    他的病情似乎惡化了。

    七海很擔心，于是去找同游戲部的一名同學，那個總是分分鐘破紀錄通關將“無聊”掛在嘴邊的少年——神作出流。

    他是超高校級的希望，是所有能力的結合體，知道一切別人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情，七海更愿意稱之為超高校級的——“神明大人”。

    開玩笑的。

    但實際上，他只是個連頭發(fā)都不會好好打理的面癱罷了。

    后來，神作出流通過他“超高校級占卜師”的能力知曉了一切后，將我妻的事情告訴七海。

    我妻的第一世為了保護自己的弟弟而葬送在了惡鬼的口中，但實際上，這是被篡改過的歷史。

    篡改前的歷史是，惡鬼襲擊我妻家的那天，我妻剛好出門砍柴不在家中，而回來時發(fā)現了已經死去的弟弟。

    歷史本該順著我妻存活的前提發(fā)展下去，而他不知用了什么樣的方法回到了過去，拯救下了弟弟，代替對方死去，從而改寫了弟弟的命運，也篡改了歷史。

    “所以說，這種怪病，便是我妻前輩當年為了規(guī)避他弟弟陷入死亡、改變歷史的代價？”七海問。

    黑色長發(fā)的少年點了點頭，沒在說些什么。

    和七海不同，他這副樣子顯得有些興趣缺缺。

    “可是他是為了他的家人才這么做的……孤獨一人地活著，到最后連記憶也不曾留下，這樣的結局，未免也太過分了……”七海握了握拳，眼中難得地對游戲之外的事情升起了某種堅定的、閃閃發(fā)光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如果有什么是我也能夠做的，我想……幫幫他。”

    神作出流表情變了變，略顯驚訝地凝視向女孩眼中的光芒。

    那是想要將希望傳遞要另一人眼中才會產生的光亮，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吸引到神作這個人的東西。

    “聽起來并不無聊，”他說，“我也來幫忙吧。”

    “謝謝你，神作同學，”七海笑了笑，很快地偏頭思考起來，“不過，要怎么做才好呢……”

    “就用你擅長的東西吧。”少年閉上眼，緩緩地自唇角勾出一抹笑容。

    “咦？什么？”少女沒有反應過來，脫口問。

    “游戲。”對方只吐出兩個字。

    ——就讓我看看，這點微薄的希望，最終能夠閃耀到哪種程度吧。

    *

    我妻是真的很健忘。

    就比如說他之前還在劍道室和善照說自己對緣一這個人一見鐘情，覺得他“眼角自帶紅色眼影很漂亮”、“雙眼皮雙得也恰到好處很是戳他”、“一眼看上去憨憨的但去細品會悟出一種奇妙的可靠感”、“說不定很適合當老公”云云，擱現在人家好兄弟善照拼命幫他制造他與心上人獨處空間，他本人就已經不記得他說過的那些話和當時的感情了。

    是真、真、正、正、地一點也不記得了。

    不僅如此，他連在暑假打的《鳴柱》的游戲也忘了個七七八八了，畢竟他打完游戲看完柱滅漫畫的最后一話就直接睡覺了，壓根沒有去看劇情回顧。

    到現在，牽引著他心平氣和坐在緣一身邊的，大概就只有潛意識深處還保留著對游戲里“繼國緣一”這個相似角色的熟悉感了吧。

    “你好。”

    我妻端過了自己點的飯在緣一身邊的座位坐下，微笑著看向跟個小孩子一樣吃得滿臉都是的緣一同學。

    這回兒善照正拉著嚴勝強行聊天，后者暫時顧不上拿出手帕幫他的弟弟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