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尋那時經(jīng)過瞧見，只覺得那情況和當(dāng)年凜青山議事正殿之上一般無二。

    只不過故事的主角從他和肖一，換成俞珺和洛歆。

    “我那日救下你二人不過是舉手之勞。”魏尋垂眸，“況且我也有私心。”

    俞珺一直以為魏尋是記得當(dāng)日在岱輿山巔自己的那句直言才救了他與洛歆，其實不然。

    魏尋早已經(jīng)忘記了他的容貌。

    肖一走后,魏尋的眼前心上總是只看得見那一張臉。旁的人好像都長得都沒有區(qū)別。

    他的團(tuán)圓已經(jīng)不可得，那時只是覺得若能看見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好的。

    可這世上終歸是情深不壽，天不假年。

    俞珺與洛歆成親，隱姓埋名做了幾年恩愛夫妻，洛歆卻終究是難產(chǎn)而亡，一尸兩命。

    修仙之人沒有無極的壽命，但比起常人，他們的壽數(shù)到底還是太長了。

    失去愛人的俞珺不知道自己還要面對多少年的孤寂，他的選擇也如當(dāng)年的魏尋一樣，一心求死。

    于是他便投了笠澤湖。

    機(jī)緣巧合之下，是魏尋救了他第二次。

    “那時我救了你，總覺得你應(yīng)該是恨我的。”魏尋淺笑。

    俞珺也跟著笑了笑，“恨，也是恨過的。”

    直到魏尋告訴俞珺，在尋找肖一魂魄的這些年，他發(fā)現(xiàn)六道轉(zhuǎn)世而來的魂魄跡可循。

    于是尋找洛歆的轉(zhuǎn)世，便成為了俞珺活下去的意義。

    師徒二人便這樣尋尋覓覓了幾百年。

    “既然找到了你的小狐仙兒。”魏尋突然收了笑，“為何一個人回來？我還以為找到了，你便不會再回來了。”

    “我若不回來了，您閉關(guān)去了，那一院的孩子要怎么辦？”說起魏尋撿回來的孤兒，俞珺臉上的肖一溫柔，“話本里傳她是千年的狐仙兒，連清靈派掌門的魂兒也能勾了去。我總想著，她若是狐仙兒就好了，那樣起碼就不用死了。”

    “我找了，她卻已經(jīng)不再是洛歆了。她有夫有子有家庭，這一世叫秦蟬，過得很好。”

    魏尋只覺心中漏跳了一拍。

    原來尋回來的愛人，卻不一定還是那個愛你的人。

    月色如銀灑落窗欞，魏尋就這么靜靜地望著，突然很想知道，當(dāng)初的肖一每一晚等他回家，是不是也這樣呆呆地望著無邊的月色。

    師徒二人一坐一立，就這么消磨著過長的光陰。

    直到外院傳來幾聲驚呼，接著是孩子們的嚎啕大哭。

    魏尋飄遠(yuǎn)的眼神突然如炬，沒有再帶上帷帽，直接飛身躍出了房門。

    他趕到小院的飯?zhí)每吹降氖菨M地的狼藉。

    “發(fā)生了何事？”跟在魏尋身后的俞珺上前問道。

    “是狼……”飯?zhí)玫膹N娘驚恐未定，答話的時候嘴皮子都還在哆嗦，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是狼！”

    “怎可能！”俞珺顯是對這個答案難以置信，“這山中自有公子的結(jié)界，莫說是……”

    莫說是尋常野獸，就算是修煉成精，戾氣化形，也不可能靠近半分！

    “別說了。”魏尋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出言將人打斷，孩子們嚇壞了，還在不住地哭鬧，“你先去看看可有人受傷。”

    “是。”俞珺立馬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

    魏尋抬腳走出飯?zhí)茫t望星空。

    他回憶起在自己出神時，結(jié)界似有異動，可是那感覺微乎其微，他亦不相信有人能撼動得了自己的結(jié)界，并未放在心上。

    可他現(xiàn)在遙遙地望著天邊已經(jīng)黯淡了三百年的六顆煞星與天邊的華蓋星，本已星光慘淡到rou眼幾乎不可見的華蓋卻在今晚華光初現(xiàn)。

    他正要轉(zhuǎn)身欲俞珺吩咐些什么，卻看到俞珺抱著個啼哭不止的小女孩走出飯?zhí)脕淼阶约荷磉叀?/br>
    “師父。”俞珺抱著孩子不便行禮，只朝魏尋點了點頭，“其他的孩子都沒事兒，我叫廚娘領(lǐng)著下去安置了，只有阿錦被狼爪子抓傷了臉……”

    他顛了顛懷里的孩子，“我要為她治傷她說什么也不肯，非是要尋你。”

    “公子……”阿錦揮著兩只手要往魏尋懷里鉆。

    魏尋無法，只能伸手將人接了過來，仔細(xì)地瞧了瞧孩子臉上的血道。

    當(dāng)年他在岱輿山山腳的小鎮(zhèn)上初遇肖一，肖一的臉上也掛著血道。

    可是還是好看得不得了。

    那時肖一的年紀(jì)也和現(xiàn)在自己抱著的小女孩差不多大小。

    那時的肖一也是一身女孩子裝扮。

    該死！

    他蹙眉。

    全是他。

    不管他的身邊發(fā)生什么，看見什么。

    全是他。

    全部都是他。

    可是。

    肖一，你在哪？

    阿錦還在嗚嗚咽咽地哭，“公子，臉花了就不好看了……嗚嗚嗚……”

    “能治好的。”魏尋收手運氣，隔空輕輕擦過阿錦的傷處，“阿錦再摸摸？”

    “不信不信！”阿錦摸了摸自己的臉，“阿娘說了，劃破的地方都會留疤！”

    “阿錦。”俞珺看著魏尋的臉色不對，想要把阿錦抱回來，“師父帶你去照銅鏡好嗎？沒有疤。”

    “那明天呢？會不會又長出來呢？”阿錦還是攬著魏尋的脖子不肯撒手。

    俞珺說得沒錯，山上每一個孩子都是魏尋撿回來的孤兒，雖是魏尋平日里看著并不與誰十分親近，但這些孩子對他的信任都是高于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