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種黃豆的地里，豆苗已經抽條起來，欣欣向榮，仿佛曾經的水災從未發生過。

    只有盼盼家具廠里，一如既往地，熱火朝天，從未改變過。

    林秘書每次來到盼盼家具廠，都會有新的感受。

    但唯獨熱火朝天這一點，始終如一。

    這說明是真的。

    不是為了采訪、為了檢查而裝出來的那種繁榮。

    走到辦公樓面前的花壇時，吳遠已經從辦公室里迎出來了，雖然依舊站在臺階上沒下來，但這規格也是足夠了。

    林秘書快走幾步，迎上前去道：“吳老板，我這趟是帶著學習的任務而來，哪敢勞您大駕迎接？”

    “這說得哪里話？”吳遠手腕一抖，倆根華子便從煙盒里露出頭來：“來，林秘書。”

    林秘書敬謝不敏地道：“吳老板，我是真不抽煙。”

    吳遠順勢收起華子道：“不抽煙好，抽煙有害健康。”

    說話間，兩人進了廠長辦公室。

    吳遠張羅著給林秘書倒茶，這一點林秘書只能坐等著，等到接過茶杯時，微微欠身起來了點，道了謝后，放下茶杯，先是提起道：“吳老板，您生意做這么大，也沒配個秘書之類的？”

    吳遠擺擺手：“林秘書說笑了，我就是一土老板，擺那譜干啥？”

    “況且我經常到處跑，招女秘書，這怎么帶？招男秘書吧，上哪兒招去，也沒人愿意來！”

    林秘書真就思忖了片刻。

    確實如此。

    言歸正傳，吳遠前弓著身子，一臉征詢道：“林秘書，這次你來，是否又帶來了縣長最新的指示？”

    林秘書立馬面向吳遠，坐正身形道：“指示并沒有，要有，也是給我的。”

    “哦？”吳遠眉頭一挑，靜等著林秘書的下文。

    林秘書續道：“自打上回縣長見過你之后，就安排我把家具城、家居港的規劃，寫一份細化的發展綱要。縣長很重視這個綱要，看樣子是真想在北崗落實這個路線。”

    吳遠不動聲色地點頭：“這是好事。”

    就聽林秘書話鋒一轉，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樣道：“可不瞞吳老板您說，我對這個規劃的了解和設想，不及您的萬一。”

    “縣長叫我寫，我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所以這就來找吳老板求救來了，吳老板您可一定得幫幫我，指導指導。”

    聽清林秘書來意，吳遠頓時放松下來，靠向沙發背，倆腿自然翹起了二郎腿道：“這個簡單，我自然是知無不言。只是林秘書完稿的時候，能不能給我也留一份？”

    林秘書一愣，隨即忙不迭地點頭：“能，這里本身就有您的部分著作權。”

    “哈哈，”吳遠笑了笑道：“我不是爭著作權，而是覺著這是對我自身思路的一次整理。整理的結果，我且想著留一份，留作日后發展的參考。”

    林秘書一邊摸出紙筆，一邊道：“那就更沒問題了，吳老板。”

    吳遠趁機道：“那咱們，這就開始吧。”

    林秘書攤開紙筆，就聽吳遠徐徐道來道：“林秘書，你別看盼盼家具廠如今的發展如火如荼，但是長遠來看，它的市場空間其實是不斷縮小的。”

    林秘書直接打斷道：“吳老板，恕我不明白，隨著我國國計民生地不斷發展，人民生活水平地不斷提高，家具市場應該不斷擴大才對，怎么會縮小？”

    “你說的那叫市場容量，具體表現為越來越多的家庭產生對成品家具的需求。我提到的市場空間是另外一回事。”

    “打個比方，如今家里需要的家具，大都是成品家具，包括柜子、床、桌子等等。但未來的裝修中，客戶可能要求在裝修過程中，定做衣柜、桌子等等，這部分需求就從成品家具市場轉移到裝修市場里去了……”

    廠長辦公室的對話，一直忙到中飯時。

    在吳遠的盛情相邀下，林秘書方才留下來，在家具廠食堂吃了個便飯。

    飯后，林秘書就走了。

    說是要回去，先寫個大綱，列個提綱契領，回頭再讓縣長把把關。

    吳遠也趁機躺在沙發上小憩片刻。

    畢竟昨晚，有些超常發揮，腰板有些隱隱地酸軟。

    不休息不成。

    結果一覺醒來，身上被人蓋了個毯子。

    揉揉眼起身，吳遠也沒多想。

    伸了個懶腰出了門，就見隔壁副廠長辦公室里，卞孝生正拉著楊國柱問長問短。

    一見到吳遠醒了，卞孝生當即熱情地迎出來道：“吳老板，你這小日子真悠哉。”

    吳遠一語雙關，“卞鄉長，你只看到我悠哉的白天，沒看到我辛苦的黑夜呀。”

    “別誑我，”卞孝生搖搖頭道：“我都想下海去當老板了。”

    楊國柱也陪著走出來。

    吳遠趁機問道：“二叔，卞鄉長找你的事，你給解決了沒？”

    楊國柱回答道：“卞鄉長是來找我了解點情況，不過這事，你應該更清楚。”

    “什么事？”

    卞孝生喟然道：“楊支書要在村里搞小龍蝦養殖的事兒。你說那東西遍地都是，農村都沒人吃，養那玩意干啥？純虧本的玩意。”

    吳遠笑道：“卞鄉長，如果小龍蝦那玩意真能被做的很好吃，很美味，你覺著這事有沒有搞頭？”

    結果不等卞孝生回答，楊國柱就脫口而出道：“真要燒的好吃，那還不得被吃絕種咯？咱國家那么多人，麻雀都能打成瀕危，別說小龍蝦了。”

    吳遠接著道：“其實卞鄉長，這事沒那么著急。我爹的步子不會邁得太大，你且走一步看一步唄。”

    卞孝生聽出來了，這事后面有吳遠的影子。

    第481章 廠子發展好，人人慕名來

    既然這事有吳遠的影子，那自己還說個der？

    少班門弄斧了。

    要什么手續，掛靠什么政策，自己先給批了完事。

    一念至此，卞孝生扔掉了煙頭，順便用腳踩滅道：“打擾了，告辭！”

    回去的路上，卞孝生著實有些失神。

    繅絲廠明顯輸給家具廠也就罷了，怎么吳遠隨便指點的小龍蝦產業，聽起來，似乎前景都遠超繅絲廠似的。

    這就很讓人心煩。

    以至于二八大杠騎著騎著，差點騎到路邊的溝里去。

    要不是扶著道旁的小楊樹剎住了身形，今天這個樂子就出大了。

    定了定神，卞孝生回頭看了看家具廠方向。

    他總覺著吳遠就在那邊看著，看著自己的笑話。

    其實，他這滑稽的一幕，除了看門的老蘇瞧見了一眼，壓根沒其他人瞧見。

    而此刻的吳遠，也早就溜達到縫紉車間去了。

    看看朝氣蓬勃的青春女孩，不比看一個老幫菜的笑話強多了？

    如今的縫紉車間，隨著家具廠產品種類的增加和擴充，已經分化出不少的產品線和加工小組。

    從原先的一個車間，擴大到如今的兩個車間之大。

    絕對是勞動密集型產業。

    當然配備的機器，從原先的工業縫紉機，到自動鎖邊機，自動掛燙機……

    一應俱全。

    迅速成長起來的席素素，早已不是那個當初因為別說說她胸大就能臉紅好久的生澀女孩了，而是指揮若定的車間主任。

    吳遠甚至覺著，席素素的成長速度，比自己那大外甥女還要快。

    轉悠一圈，回到辦公室。

    吳遠翻看著家具廠的花名冊。

    確實人多了不少。

    不僅是兩大車間的師傅和女工，而且包括市場部、財務部、行政部以及保安隊的人員補充。

    家具廠的框架已經初具雛形。

    恰是正正好的時候。

    有著二叔楊國柱的把關，家具廠杜絕了像老國營廠子那般，冗人冗員。

    管理上也是嚴格和到位。

    過去一個月里，一名年輕木工和一個保安隊員，深夜擅闖女工宿舍區，被開除出廠。

    一經發現，絕不姑息。

    反正盼盼家具廠如今不愁招不到人，連一些其他縣市的熟練工，都慕名而來。

    就為了一份穩定的、收入不亞于國營廠子的工作。

    恰在這時，桌面上電話響起。

    吳遠接起來一聽，是四姐夫鐘振濤的聲音。

    “四姐夫，你怎么打來了？”

    “辛莊鄉中心小學的事兒，你知道不知道？”

    吳遠眉頭一皺，自己上哪知道你那鄉里中心小學的事兒的，正想要回答，心里忽地一動，莫不是宋老師代課的那個中心小學？

    于是迫不及待地問道：“我不知道，是宋老師出什么事了？”

    鐘振濤嗯了一聲道：“她把教導主任告了，說是主任以入編為由頭，意圖對她有不軌行為。”

    怪不得那么半夜三更的，宋春紅一個人旮旯著破自行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