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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那劼啜與可敦薩爾瑪珂膝下曾育有三子,但這三子俱意外身亡。而可汗那劼啜與其他女人誕育的孩子,卻是一個比一個健壯。 掩在叢叢牙帳護衛之后的女人——薩爾瑪珂可敦面容有些蒼黃,眼尾細紋裂開歲月刮痕。想來薩爾瑪珂作為回紇最尊貴女人的歲月,并不輕松得意。 當然不輕松,否則如何能保不住三個兒子!薩爾瑪珂心中無限森寒,她走到陣前,望著程藏之道:“你既是大寧朝的大將軍,就不怕死在貝加爾湖嗎?!你要知道,你的命可不比我外甥的命便宜!” 她還從未見過一軍的主將作刺客深入敵營,這個漢人莫不是瘋子? 程藏之輕輕劃動貼著烏介頸脈的鋒刃,無謂地拉長唇線。他身側的鷹衛已然齊聲高呼:“山河育我,我愈山河;身喪異域,魂升同天。【注】” “……”不懂中原人語言的回紇人們愣了半天,才招呼上懂他們喊話的人解釋,那人用回紇語解釋含義:“這意思是說,我們是喝馬奶長大的,也要好好喂馬,讓馬兒吃最豐美的水草,讓馬兒撒蹄子在最廣闊的草原。” 程藏之應聲抽動唇角,但又辯無可辯。回紇到底是游牧民族,他們記憶中未有壯麗山河,有的是遼闊草原和奔騰駿馬。于他們而言,喂肥駿馬便相當于中原人捍衛山河。 果不其然,回紇侍衛們頓時換作肅然起敬的姿態。 薩爾瑪珂可敦理解含義后,不由得鄭重打量眼前的青年,模樣細致卻有別樣的輕狂灑脫。更重要的是,她從青年看似舒展的姿態里讀出決絕。若么合作愉快,若么玉石俱焚。 “大將軍,我欣賞你的氣魄。只是,我也有我的底線,你若是要我自戕我族,絕無可能!”薩爾瑪珂可敦態度堅定,氣勢不減道:“若是大將軍愿與我聯軍,我倒是愿意一戰突厥!” 有大寧軍隊幫襯,一戰勝突厥必然不在話下,也可以此鞏固烏介這個新可汗的威信。只是,倘若眼前這個漢人將領決意要以烏介脅迫她,那便只能兩敗俱傷了。 程藏之得到這個答復,倒也不失望。他親手刺殺老可汗,薩爾瑪珂可敦不曾要他抵命息怒便是不錯的了。若真的再殺烏介,今日可就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在放烏介前,程藏之仍舊給他們一群人要個承諾,“薩爾瑪珂可敦,并非我不信你所言,而是你當真能壓下牙帳中的非議嗎?若是我放了人,你壓不住老可汗的親信們,我等豈不是死路一條?” 薩爾瑪珂可敦目光尖銳起來,似攜針尖釘芒。這個漢人將領所言不虛,正中她心中憂患。烏介即便能安然無恙歸來,能否力排眾議懾服牙帳,又能否越過老可汗三個庶子也是問題。 “大將軍想怎樣?” 程藏之似抹血的唇瓣張啟,“我幫可敦定牙帳,鏟除可敦不想見的任何人,可敦可免苛待族人的污名,也可順利控制牙帳。如何?” 薩爾瑪珂可敦微怔,繼而顰眉思索得失。若是可借用外族鏟除政敵自然是好,日后提起來她也可與漢人將領撕破臉收攬人心。只是,這個漢人將領并不是個蠢貨,難道想不到這層? 她問道:“不知大將軍的條件是什么?” “摩尼教秘術。”程藏之直截了當道。 薩爾瑪珂和所有牙帳侍衛頓時臉色劇變,摩尼教秘術,倒不如說是摩尼教邪術。此邪術可以輕易改換人的相貌,曾有摩尼教教徒擅自施用此術幻化成可汗,殺可汗取而代之數十年,直至死后斂尸才發覺不是原來的可汗。 因而,摩尼教便將此邪術秘密封存。 這個漢人將領居然知曉他們的秘術?!竟是為他們的秘術所來?! “大將軍動手吧!”薩爾瑪珂可敦當即作出決斷,“摩尼教秘術,絕不可能外傳!我絕不會讓這欺蒙世人的邪術去禍害蒼生!” 程藏之有些驚愕,而后肅面,聲沉如夜水道:“可敦不必如此擔憂,我并非是要研習摩尼教秘術,而是想借此術略整頭改面。”他對于摩尼教教徒曾利用此術冒充可汗一事事先有了解,“我并非是要變成什么人的模樣,而是想讓自己——再俊俏些。” “……?” 一眾人繃不住,頓時目光齊聚在這個漢人將領面容上。雖然有種族審美差異,但他們也知道眼前這個漢人將領相貌不俗,與其身邊的鷹衛相較不知悅目幾何。 游牧民族印象中,中原王朝一素奢侈華麗,又愛好金器美玉,連用的杯盞都精心雕飾。他們其中許多人也曾隨主子前往中原,見識過中原輝煌昌繁,也見識過中原王朝的貴族,個個錦衣玉佩貌若仙人。 只不過,他們萬萬未料到眼前已然可稱得上賽仙人的漢人將領,居然覺得自己不夠俊俏,求秘術竟是為了更加俊俏?! 薩爾瑪珂可敦到底是未失了理智,但也算弄清漢人將領的目的——漢人將領出于某種目的,不得不修飾現有的相貌。她倒是能想通其中關節,由此反倒放下心來。 至少,也算抓到漢人將領的把柄。 程藏之故意賣個破綻,如他預料一般,薩爾瑪珂可敦以為抓住把柄便掉以輕心下來。當即收了陣勢,請他移駕別處商議正事。 本就是借著烏介將薩爾瑪珂可敦的人引來,因此,二人商議之事進行的十分順暢。 諸事商議完畢,程藏之便再次提起摩尼教一事,“薩爾瑪珂可敦,摩尼教之事,最好不要糊弄本將軍,”語氣驟然陰沉下來,“我今日能不惜命殺一個可汗,明日也能殺一個可敦,順帶一個新可汗。以一命換三條,不是樁虧本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