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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慶云喉結微微滑動,別開視線:“把七公主抬下去好生安葬了。” “不可。”胡國師阻止道,“七公主不可安葬。” “人也死了,死后還被國師開膛破肚,現在連入土為安都不行了?”許慶云目露不悅,嘲諷道,“難不成還要把她挫骨揚灰不成?” “往往昆侖玉英的宿主因怨念太深,難以安息。最后定會化為厲鬼,入不了輪回,永遠留存于世間。”胡國師解釋道,“只能挫骨揚灰,將她除個干凈,否則日后殿下定會受其擾害。” “不可以!”許慶云果斷拒絕,垂在兩側的手微微攥緊。 “殿下!”胡國師面色一沉,“您都已經捅了她一刀,再加一刀又何妨呢?畢竟第一刀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許慶云睫毛輕顫,神情隱隱有些松動。 胡國師再次加把火:“一旦挫骨揚灰,今后便能高枕無憂。白螭即將練成,白馬國已經不足為懼,明日我溧陽鐵騎便能將其踏平!” “不必說了。”許慶云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本宮不同意。” 胡國師訕訕地閉上嘴,低頭擺弄著手中的昆侖玉英,沉默片刻,轉身進了里間。 “國師能不能把她的魂魄封印在rou.體中?”許慶云道,“讓她……永世困于其中?” 胡國師腳步一頓,而后點點頭:“可以。” 許清越死后一個月,溧陽國內流傳著一個佳話:七公主為了天下蒼生,不畏犧牲,以自己為餌與太子殿下合計,共同殲滅敵軍,為百姓謀福祉。 一時間,國內建起許多大大小小的廟,廟里面供奉著一位天姿國色的年輕女子,終年香火旺盛。 起初大家不約而同地將其稱為公主廟,后面也不知是誰開的頭,說是七公主所作所為堪比天神,便再次改名為神女廟。 全國內最大最華麗的一座廟宇便在京城西郊,由太子殿下親自督促建造而成,并且對百姓開放。 世人聞之紛紛感慨太子與公主兄妹情深,也對這座神女廟充滿好奇,是以神女廟每天都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冬日的夜晚比原先來得要早,呼嘯的北風裹挾著沙石吹打著門窗。 屋內的燭火也跟著不安地跳動起來。 許慶云站在大殿中央,仰視著神女像,指尖燃起一道符咒,神女像發出輕微的聲響,似泣似嘆,黑曜石雕刻而成的眸子如同蒙上一層輕紗瞬間失了光澤。 許慶云松了口氣,連忙別過頭,恰好與倚在門邊的胡國師四目相對。 胡國師手中握著一把銀色的彎刀,刀柄上雕刻著白螭圖紋,白螭的眼睛由瑪瑙珠鑲嵌而成,色澤純粹,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一對尖而細的龍角勻稱的分布在兩側,微微張開的嘴巴正吐著蜿蜒的刀身,刀身上的龍鱗圖紋正泛著冷光。 “陛下。”胡國師雙手遞上白螭,“敵軍已經兵臨城下了,請陛下拿起刀。” “陛下?”許慶云冷笑不止,“朕登基才十天,敵軍卻打到家門口來,朕的將軍,朕的士兵,朕的子民,全部倒戈相向。你說說,朕這個皇帝,當的是有多窩囊!” “陛下莫惱,只要白螭在手,陛下就算孤軍作戰又何妨?”胡國師眸里飛快地掠過一絲不知名的神色,“白馬國不就是一群小嘍啰罷了。” “小嘍啰?”許慶云失笑道,“起初朕也以為,兩年前朕親自射殺秦楚,本以為可以毫不費力直接吞并白馬國,結果呢?朕的探子,竟然全是秦楚早先埋伏好的。白馬國內全是陷阱,三十萬大軍折損過半!朕差點也命喪于此!” “秦楚就是個瘋子!”想到自己竟然被秦楚反將一軍,許慶云恨不得當時沒有把他挫骨揚灰,“竟然愿意豁出性命跟朕較量。” 最后他們沒有奪下白馬國,并且狼狽地逃了回來。 白馬國的繼任國主乃秦楚胞弟,風格與秦楚如出一轍,為報兄仇,一登基便大肆興兵,直接派人攻打溧陽。 兩年來戰事不斷。 外面突然下起雨來,雨珠打在瓦片上的聲音比那戰鼓聲要美妙得多。 許慶云兩年來一直緊繃的心弦突然松開了。 “國師。”許慶云突然道。 “臣在。”胡國師應道。 “你走吧。”許慶云道,“朕也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再去尋別人吧。” 胡國師眸光微閃:“陛下何意?臣不懂。” 許慶云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香湊到燭火旁點著,慢慢悠悠道:“你不是已經想走了么?” 胡國師低著頭沒有回話。 許慶云對著神女像深深鞠了個躬,上前一步把香插.進爐內,云淡風輕道:“白螭還未練成吧。” 胡國師表情微滯。 “朕愿意聽國師的話但并不代表著朕傻。”許慶云道,“白螭非凡物,朕是凡人,不配擁有它。” “況且,國師也并沒打算把它給朕。” 兵戈之聲吞噬著黑夜,前方火光沖天,擾得巷子里狗吠聲不斷。 “國祚已盡,美人林。”許慶云頓了一下,“呵!美人林這么荒唐的事,朕當時也會信。可憐陽夏滿城無辜,皆被朕一己私欲所負。” “還有朕的meimei。” 許慶云掀開下袍直直跪在地上,眸里泛起淚光,無盡的悔意染上眉梢。 胡國師從一開始的驚訝,錯愕,最后轉為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