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澤泰然自若的“哦”一聲，然后面不改色的當著兩個寶寶的面調戲她：“勤能補拙、笨鳥先飛……那只能多練習了。”

    ***

    車子一路開到了漆坊胡同的那家私房菜館外面。

    途中宋教授打了一個電話來，慢條斯理的問季融融，晚上來不來家里吃飯，若是不來的話，又預備帶著兩個弟弟到哪里去瘋。

    若是瘋完了，還打不打算將烏冬面加蛋送回來。

    季融融草草應付完宋教授后，竟又接到了季向陽打來噓寒問暖的電話。

    當下季融融便動起了壞腦筋——她按下了免提鍵，瞬間季向陽慈祥的嗓音便充斥滿了狹小的車廂空間：

    “融寶，爸爸就在你們學校附近，你人在不在學校？爸爸來接你，我們晚上去吃譚家菜怎么樣？”

    還沒等季融融回答，坐在后座兒童座椅里、將哥哥的那瓶養樂多也吸溜完了、剛打了個飽嗝的蛋蛋眼睛瞬間便亮了起來——“季爺爺！”

    小家伙的童音清脆，在狹小的車廂里聽得異常清楚……老季想裝沒聽見也是不可能了。

    老季這一輩子，年輕時有大大小小的許多美人沖著他套近乎喊哥哥；等到年紀大了、網絡發達了，還有許多陌生網友在網上轉發他的照片喊爸爸……可叫他爺爺的，卻是只有蛋蛋一個人。

    每每被這小胖子喊一聲“爺爺”，季向陽都要經歷一回心梗發作。

    偏偏他還不能視而不見——去年有一回蛋蛋叫了他，他正傷心著，沒來得及回應，便被寶貝女兒捉住鬧了一通。

    季融融捉起他的小辮子來簡直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我就知道你這個人！自己做錯事搞得宋教授和你離婚就算了，現在宋教授生活幸福了生了雙胞胎，你心存嫉妒就算了，但大人之間的事情為什么要牽扯到兩歲的小孩子！蛋蛋那么有禮貌，那么喜歡季爺爺……可季爺爺對蛋蛋又是什么態度？季爺爺為什么要用那樣的態度傷一個兩歲寶寶的心？”

    季向陽日常被這個作精小女兒折騰得滿頭包，這回自然也是不例外。

    為了表示自己對烏冬面加蛋并無任何意見，從今往后每次蛋蛋叫他爺爺的時候，季向陽都沒再糾正過，只是默默地扮演著慈眉善目季爺爺的角色。

    當然，季融融心里很清楚，被叫了爺爺，季向陽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不痛快了，老季必然是要找一個人來遷怒的。

    烏冬面加蛋越可愛，老季的心里就會越悔恨，越是悔恨，他便越是會厭煩郁宛白……季融融的目的就達到了。

    雖然老季當年的確是犯了錯，可老季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對自己又這么好……除了當丈夫不合格外，老季作為一個父親，實在是無可挑剔。

    季融融一向自詡聰明，她才不會學胖頭魚那樣，將自己的親生父親往外推。

    對宋教授來說，老季雖然是個出軌渣男，可對季融融來說，老季更是對她萬千寵愛、百依百順的父上，她當然要多籠絡著她的父上。

    否則惹得老季傷心，將他推去了郁宛白那里，豈不是讓小三母女美滋滋？

    蛋蛋這會兒又叫了聲爺爺，季向陽強忍著原地去世的沖動，逗了蛋蛋幾句，然后季融融又接過了話頭——

    “我帶他們在漆坊胡同吃飯呢，爸比你要不要過來？”

    一想到烏冬面加蛋，季向陽瞬間便頭痛了起來。

    當下他便趕緊忙不迭的拒絕道：“爸爸突然想起來晚上有個應酬……下次吧下次吧。”

    “好鴨。”季融融擺出來暖萌貼心小棉襖的架勢來，“那爸比你晚上少喝點酒，保重身體哦么么噠。”

    季向陽大為感動，當即便立刻投桃報李道：“融寶，上次你說好看的那艘游輪，爸爸后來又看了看，也覺得還不錯。爸爸明天就讓你李叔叔去訂……你想好給游輪起什么名字了嗎？”

    季融融：嘻嘻……嘻嘻嘻！

    葉穆已經先到了漆坊胡同——今晚這兒的兩桌已經滿了，但葉穆同老板之間的交情不淺，見他帶著客人來了，于是老板便將店里唯一一間常年不放人進的包間打開，讓服務員收拾干凈后領著他們進去了。

    蛋蛋剛剛喝完了兩瓶養樂多，因此這會兒剛被放進兒童座椅里，小家伙便很害羞的扭了扭，“澤澤。”

    越澤低頭看向小家伙，語氣溫和：“蛋蛋怎么了？”

    看著包間里的另一個葉叔叔，蛋蛋頗有些難為情的垂下了小腦袋。

    小家伙伸出小手，揪住越澤的衣擺，然后靠著他小聲道：“……我想尿尿。”

    越澤不由得失笑。

    三歲的寶寶已經懂得要面子了……當下越澤便將蛋蛋從兒童椅里抱起來，然后又看向冬冬，說：“我帶你們兩個去洗手。”

    季融融正坐在包間里玩手機，不一會兒烏冬面加蛋就“蹭蹭蹭”的從外面跑進來了，季融融好奇道：“怎么就你們兩個？”

    剛剛撒完尿了，此刻蛋蛋一臉輕松，聽見融融問，小家伙奶聲奶氣地回答：“澤澤在外面和一個大叔說話！”

    正說著，包間的門又被推開了。

    是服務員進來了，告知他們今晚的菜式——“蔥燒海參、罐燜鹿rou、桂花八寶鴨……菠蘿拉糕。”

    季融融聽得口水嘩啦啦的流，但還是忍不住有幾分失望：“今天沒有麻蓉包嗎？”

    前幾年她有一次來這里吃過這家的麻蓉包，當時便被那味道驚艷到了，可惜后來又來了許多次，卻始終沒趕上這道菜。

    大概是見多了客人想要點菜，服務員早已習慣了，當下便面無表情的同季融融大眼瞪著小眼，“沒有。”

    顯而易見的，在漆坊胡同里，顧客并不是上帝。

    大概是人性本賤，消費者們來了這里也并沒有半點自己花了錢的自覺，并沒有什么人敢擺架子——據說老板手里有一本厚厚的食客黑名單，誰要是惹到了他，便永不接待。

    聽說曾有一位大大大領導也在這里吃過閉門羹。

    季融融知道，自己也不過是捧著錢請求老板垂憐、拯救自己味蕾的食客之一。

    況且季融融才不敢得罪這個小服務員！

    萬一她往自己的菜里吐口水怎么辦？

    因此季融融趕緊賠著笑臉道：“我就問問，問問……沒有麻蓉包就算了，菠蘿拉糕也很好吃，好吃！”

    越澤恰巧在這時推開包間的門進來，難得見到小嬌妻臉上掛著這么狗腿的笑容，他忍不住笑了，隨口問道：“想吃麻蓉包了？”

    季融融忍不住咽一大口口水，然后點了點頭。

    他們家的麻蓉包真的很好吃，雖然是家常點心，可是卻做得比任何一家都要好。

    麻蓉包甜而不膩，齒頰留香，所以才叫季融融念念不忘了這么多年。

    見小嬌妻饞成這樣，越澤笑了笑，然后道：“我去問問老板能不能加一份。”

    季融融趕緊叫住狗男人：“別別別問……這里不能點菜的！”

    可惜的是，狗男人并沒有聽她的，而是腳步不停的再次出了包間。

    完蛋了！

    這里本來就不能點菜的，以前她帶胖頭魚來，胖頭魚不知天高地厚，想要點菜，當時還被她嘲笑過是土包子呢！

    就連葉穆和老板那樣熟的關系，也從沒敢在這家店里點過菜。

    狗男人何德何能，竟敢去指定老板做麻蓉包了？

    萬一老板覺得狗男人不懂規矩，連帶著將他們一起趕出去怎么辦？

    趕出去就算了，萬一老板一氣之下將她也列入了自己的黑名單小本本又該怎么辦？

    啊！

    季融融忍不住伸出拳頭，“咚”的一下重重捶在桌面上。

    下一秒，越澤再次推門進來了。

    季融融滿臉緊張的盯著狗男人，生怕他身后就跟著老板，老板的下一句話就是“你們收拾收拾滾吧老子不招待你們這桌了”。

    只是狗男人似乎對小嬌妻的目光渾然不覺。只是泰然自若的在她身邊坐下，然后從蛋蛋面前拿了一張餐巾紙。

    季融融欲言又止：“……”

    狗男人這是在干嘛啦……他的行為簡直令人迷惑。

    不過見他出去那么一小會兒便又進來了，顯然是遭到了老板的教育和社會的毒打，因此季融融反倒不好再問狗男人剛才對著要求老板加菜是什么結果了。

    畢竟這結果顯而易見。

    明明就是狗男人不懂規矩，又自不量力，結果灰溜溜的回來了吧？

    季融融瞅了一眼旁邊的葉穆。

    算了算了，還有外人在這里，她要給狗男人留點面子。

    季融融心里一通亂七八糟的想著，但注意力卻不自覺地被狗男人手上的動作所吸引。

    越澤修長的手指翻飛，動作靈活飛快，不過短短半分鐘，便將手上的那張餐巾紙化腐朽為神奇，折成了一只豬。

    一旁的蛋蛋眼睛也亮了，滿臉驚喜道：“小豬佩奇！”

    季融融：“……”

    沒想到狗男人還挺有童趣的嘛。

    越澤將那只豬折好了，一時間并不說話，只是將那只紙豬放在一旁，然后又從蛋蛋面前拿了一張餐巾紙，繼續低頭專心的折了起來。

    季融融偷偷瞄一眼他放在一旁的那只紙豬，然后忍不住悄悄地將手伸了出來。

    只是沒想到，她的手剛剛一伸出來，旁邊便傳來一旁蛋蛋滿是譴責的聲音：“融融！”

    小家伙攥緊了自己的rou拳頭，仿佛是生怕自己沒忍住，去摸了那只小豬佩奇。

    融融是大人，怎么能比他還不懂事呢？

    季融融轉頭一看，發現不止是蛋蛋，就連一旁的冬冬，都用滿是譴責的眼神看著她。

    季融融心虛地收回了手，“……”

    人家、人家就是看看嘛。

    不過這只紙豬還怪可愛的……

    好想要啊……

    越澤的手指上下翻飛，半分鐘后，他又折出了另一只栩栩如生的紙豬。

    蛋蛋興奮道：“小豬喬治！”

    季融融：“……”

    這兩只豬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啊，你是怎么分清誰是佩奇誰是喬治的？

    季融融看向蛋蛋，臉上分明掛著【我懷疑你在瞎說但我沒有證據.jpg】。

    越澤將小豬喬治放在了佩奇身邊，然后轉頭看向了季融融。

    季融融眨了眨眼睛，滿懷希冀的等待著他折第三只豬——畢竟那兩只豬肯定是烏冬面加蛋的，可她現在也很想要一只那么可愛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