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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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慎之這下是真的肺都要氣炸了。 他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閉著眼睛,太陽xue兩側(cè)青筋鼓動,過了好幾秒,他抬頭盯著季沉,“這么做簡直就是在挑釁國家最高紅線,你們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季沉沉默地加快車速,沒有正面回答于慎之的話,只說:“這件事等先生醒來再說?!?/br> 于慎之不想管事了。 但此刻顧寒生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又更讓他覺得煩躁,他狂躁地啊了一聲,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多數(shù)時候于慎之都是冷靜的,干這一行的,不冷靜不行。 只是他是以朋友的身份站在顧寒生身邊,某些情況上難免就有些失了分寸。 車子到達零號公館。 醫(yī)生早就在家里等著了。 于慎之跟季沉將他扶進屋去,一路上,還有意識的顧寒生不知道悶哼了多少聲,想來是極疼的。 曲桉看到顧寒生那個樣子被抬回來,心里瞬間就慌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聽季沉的吩咐讓人去準備了熱水。 房間里。 顧寒生的外套被扔在一邊,他里頭的襯衣暴露在臥室明亮的燈光下,空氣中血腥味愈漸濃郁。 “陸瑾笙下手也太狠了,這人怎么看起來一點兒便宜沒占的樣子,也就剩下半條命了。”于慎之擰著眉說。 家庭醫(yī)生在做準備工作。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少,腹部和胸口的皮膚被劃破,傷口往外滲著血,粘稠的紅色液體將襯衣布料黏在皮rou翻飛的傷口處,襯衣是沒辦法直接脫下來的。 顧寒生在護士跪在床上給他剪襯衫的時候清醒過來。 他眼皮動了動,隨后閉上眼睛,眉心褶皺擠成一個明顯的川字,他緩緩啟唇道:“去次臥。” 護士一怔,隨后便溫聲說,“顧先生,您身上都是傷,暫時不適宜挪動了。” 但偏偏某些人就是不聽,男人長睫顫了顫,說,“我說,去次臥。” 季沉站在一旁不說話,顧寒生的脾氣他知道,這個人,外人是勸不動的。 而顧寒生心里什么意思于慎之也品出來了。 他走上前,將護士拉開,自己上手撕了顧寒生的襯衣,手法有些暴力,不知道惹到了他哪處傷口,惹得男人悶哼了一聲。 而同時,顧寒生額頭上也沁出了更多細密的汗珠。 于慎之盯著他身上的傷,起身站在床邊低頭盯著他,冷嘲著:“怕污染了這間臥室?老顧,你如今再深情又能給誰看?她能看到嗎?她知道嗎?你不過就是折騰自己算了。” “誰都不想有人出事,但事情發(fā)生了,我們也只能接受?!?/br> 顧寒生大抵是痛的很了,雖沒發(fā)出一丁點兒聲音,但到底是再沒睜開過眼睛。 也或許是,他自動屏蔽掉了于慎之的聲音。 尤其是他那句“事情發(fā)生了,我們也只能接受”,他根本就接受不了阿紓的死。 于慎之看了旁邊沒什么存在感的醫(yī)生一眼,“給他治?!?/br> 醫(yī)生這才忙不迭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頭。 顧寒生身上的外傷不少,有需要縫針的地方醫(yī)生都處理了,但家里畢竟不方便,內(nèi)里的傷檢查不出來,醫(yī)生提議去醫(yī)院。 當然,建議只是建議,并不是命令。 一切歸于平靜,指針已經(jīng)過了凌晨十二點。 落地窗外雪景正盛,煙花渲染了夜空,遠處隱隱約約有煙火聲響起,伴隨著舊歷新年快樂的倒計時。 二零一八年真的到來了。 顧寒生被注射了安眠針,這會兒他的大腦正被強制休息。 季沉一手拎了一瓶酒,另外一只手夾著兩個高腳杯走進來。 露臺上。 于慎之跟季沉虛碰了一杯,兩人倚在冰涼的欄桿上看外頭紛飛的大雪,遠處城市的燈火點綴了夜空,煙花升上夜空,須臾便炸開。 “你們家先生還昏迷著,咱們還在這里喝酒迎接新年,不太好吧?” 季沉朝里頭看了眼,他唇勾了勾,臉上是心酸又無奈的表情,他說:“興許我該為他今晚這一身傷感到慶幸,他其實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br> “不瞞于隊,其實我一直很恐慌?!?/br> 于慎之不解地看著他。 “我總覺得先生會撐不下去,可能就是明天,但也可能是五年后、十年后……他這些日子話很少,白天工作,晚上……我其實真挺怕的?!?/br> “但如果哪一天顧先生真的倒下了,我也不會覺得意外,因為這一個月來,他一直在強撐著;唯一就是顧老太太,我不敢將這些跟她透露,如果顧先生哪天突然沒了,老太太得傷心成什么樣?!?/br> 季沉喝了一大口酒,冷風(fēng)混著冷酒灌進喉嚨,瞬間讓人清醒不少,他說,“外人只見他人前冷漠克制,前妻死了能在短短幾天就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坐鎮(zhèn)顧氏,但他們不知道他在人后的瘋狂跟掙扎,” 季沉的聲音慢慢散在風(fēng)里,“如果于隊見過那樣的顧寒生,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一杯酒被兩人兩口解決掉。 外頭氣溫很低,很冷,寒風(fēng)刺骨,但兩人卻誰都默契地不想進去。 于慎之將空杯子放在欄桿上,手肘撐著冰冷的欄桿,低頭盯著自己腳邊那個透明的玻璃小水缸。 他彎腰低頭將這個水缸拿起來,里面是一條小烏龜。 季沉看了一眼就別開頭,“其實它已經(jīng)死了一個月了,只是外頭氣溫低,尸體被凍硬了,不會腐爛?!?/br> 這些于慎之知道,他不久前從曲桉那里得到的答案。 于慎之閉了閉眼,等睜開時,眼中某些情緒已經(jīng)變了。 他將眼睛瞇起來,看著在蒼茫的白色里隱隱綽綽的城市燈火,慢慢道:“我隔天會跟上面寫報告書,虞山別墅是顧寒生的私人房產(chǎn),如果他不追究其他,這一切都會按照他的想法塵埃落地,那場大火警方不會再繼續(xù)追究。” 其實歸根到底,上面也是怕鬧出什么岔子,畢竟那么一場大火,追根溯源,從房子本身到富人區(qū)物管,再到上頭……一環(huán)一環(huán),他們誰都脫不了干系。 誰都有責(zé)任。 如果顧寒生主動不去追究,那么這個事情就可以當做是意外了了。 而既然是意外,那么就不存在殺人兇手了。 程歌苓也就可以如同不存在一樣,她不受警方的庇護,也就沒人會管她的死活了。 加上,程歌苓身邊唯一待她親的經(jīng)紀人也沒了,那么世間將沒有一個人記得程歌苓這個人。 既然她已如同塵埃,那么她真的死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于慎之這話倒是讓季沉有些意外,季沉問他,“于隊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了?” 來時的路上,于慎之的態(tài)度他是看到了。 歸根到底他是站在“正”的一面,任何跟“正”對立的那一面都將被他反對。 那時,于慎之的態(tài)度多強硬啊。 可短短半晚上,于慎之就改變主意了,季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于慎之將那個裝著小烏龜尸體的玻璃水缸放回自己腳邊,轉(zhuǎn)身望著落地窗里頭的世界,那是涼紓跟顧寒生的臥室。 為什么會突然改變主意呢? 因為如季沉所說,如果有人曾見過那樣的顧寒生,那么你會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顧寒生大抵是病了,并且病的不輕。 他在自己精神世界讓涼紓“活”了過來,在他的世界里,涼紓還活著。 這個臥室里,什么用具都是雙份的。 梳妝臺上屬于女人的東西好好地擺放著,浴室里也是,這些都算不得什么,畢竟可以理解成他顧寒生是緬懷一個人。 但后來,于慎之是徹底震驚了。 他從未見過有人會如此瘋狂。 于慎之當時站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fā)里,他看到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的顧寒生。 那時他躺在床上,藥物的作用讓他沉沉地閉上眼睛,但是意識深處暗示讓他驟然睜開眼睛,于慎之還以為藥物對他無用,他起身走過去,站在床邊正準備說話。 這時,于慎之眼中的顧寒生嘴角帶著最柔軟的弧度、一臉平和地看著床邊虛無的空氣,他對著那團虛用斥責(zé)的語氣說:“阿紓,你聽話,別靠上來,我身上血腥味重,你現(xiàn)在懷孕了,聞不得刺激的味道,會吐?!?/br>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會講出來的話。 于慎之當時心里的滋味根本就說不上來,太復(fù)雜了。 他不愿意承認顧寒生病了,但他又好像透過這樣的現(xiàn)象看了另外的畫面—— 下著大雪的清晨,顧寒生從床上醒來,他像往常一樣洗漱穿衣,然后下樓。 早餐的香味從廚房里飄來,他循著香味一路到廚房,他在廚房門口站了一分鐘,然后幾步走上前抱著那團虛無,對那個“她”說:“阿紓,廚房油煙多,為了你和孩子的身體著想,以后我不準備讓你跟著廚師學(xué)做菜了?!?/br> 而冷清的廚房空空如也,哪里有飯菜,哪里又有香味呢? 于慎之為自己看到的這個畫面感到詭異,他覺得自己魔怔了,猛地甩甩腦袋,腳步往后退,跌坐進剛剛那張沙發(fā)里,整個人陷入一種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顧寒生偏執(zhí)到了什么地步? 他硬生生臆想出來了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他還臆想他一直跟這個人生活著。 于慎之內(nèi)心受到極大的震顫,他從沙發(fā)里抬頭朝床上看去,顧寒生躺在床上呼吸均勻,仿佛剛剛他看到的畫面,聽到的聲音不過是錯覺而已。 但真的是錯覺嗎? 顧寒生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這病沒有藥能醫(yī)好。 所以于慎之才會常常聽到他很堅定地說,涼紓沒死。 到此刻,于慎之端著酒杯輕輕搖晃著,他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對身旁的季沉道:“如果這樣能讓他好過些,我覺得我可以拋棄我的cao守跟底線,放手一搏?!?/br> 他將杯子遞過去跟季沉碰了下,嘴角再次勾起笑容,“反正么,殺人償命,殺人兇手死在律法手上還是死在他手上,好像本質(zhì)上沒有任何區(qū)別。” …… 五年后。 顧氏的商業(yè)帝國擴張得越來越大。 最近媒體隱隱約約有風(fēng)聲傳來,說顧氏的總裁、虞城如今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顧寒生傳來訂婚的傳聞。 顧寒生訂婚,大家避免不了要將曾經(jīng)那段已經(jīng)被塵封了的豪門秘聞翻出來炒冷飯。 網(wǎng)上說法眾多。 甲說:“隔了五年,顧寒生終究還是要訂婚了,那么可見,當初顧氏發(fā)表的聲明就只是一場公關(guān)而已,他的前妻看來是真的死了?!?/br> 乙說:“他前妻本來就死了啊,她善妒害死人顧先生的白月光,后來自食惡果燒死了自己,真是活該!” 丙說:“難道就我一個人好奇顧先生的訂婚對象是誰嗎?這些年他鮮少出現(xiàn)在公眾的鏡頭下,也沒見過跟哪個名媛走得近,怎么突然就有風(fēng)聲說要訂婚了?我看八成是假的?!?/br> 丁說:“同意樓上的,不過他最后一次正式在公眾場合露面是在兩年前,他接受媒體的采訪,我記得還順帶提了當年的火災(zāi)事件,嗯……具體怎么說的我忘記了……” 然后立馬就有人甩了一個鏈接出來。 是兩年前顧寒生在某財經(jīng)頻道接受采訪的一個視頻bv號。 ……采訪的末尾,媒體問了征得顧寒生的同意,問了他一個大眾一直以來很好奇也很關(guān)心的私人問題。 這個事件當時還上了熱搜。 因為顧寒生給了那家媒體足夠的放肆機會,他們卻劍走偏鋒,問了很犀利的問題。 問題是這樣的:“請問顧先生,聽聞您太太因為善妒放火燒了您名下一座價值上億的別墅,您真的不心疼么?”(指路:前文第45章有提) 這個時候,他們自然還是跟著顧氏當年的聲明走,既然顧氏稱兩人沒離婚,那么涼紓就仍舊是顧太太,所以媒體口中便有了這太太二字。 而顧寒生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為這個提問的主持人捏了一把汗,他們都以為顧寒生會發(fā)怒。 殊不知,那個常年游走在爾虞我詐世界里的顧寒生有著常人達不到的境界,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說:“她喜歡的話,我名下還有很多。” 主持人嘩然。 這段視頻后來在網(wǎng)上傳了很久。 這個世界更迭快得如同翻書,一個再爆炸性的事情都抵不過時間的摧殘,隨著歲月過去,除了那些真正受到傷害的人會一直深受折磨,對其他人來講,沒有任何影響。 日升月落,地球沒了誰都會繼續(xù)轉(zhuǎn)的。 又過了兩年,知道這件事的人基本上都很少了。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顧寒生接受采訪之后,那家在業(yè)界口碑很好的財經(jīng)媒體在一夜之間不復(fù)存在,所有痕跡都消失得干干凈凈,仿佛不曾來過一樣。 此后兩年,顧寒生再也沒有公開在公眾面前露過面。 外人眼中,他越來越強大,也越來越優(yōu)秀,他帶領(lǐng)顧氏走上了新的高潮。 同時,也讓對手的實力越來越強大。 對,這個對手同樣還值得一提。 五年前陸家破產(chǎn)清算,陸氏鑫耀集團不復(fù)存在。 短短三個月,一家新的公司一夜之間在虞城聲名大噪,是陸瑾笙新成立的公司。 其實跟以前的陸氏沒有什么多大的區(qū)別,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這家公司跟從前的陸氏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這幾年,幾乎是商界公開的秘密了。 陸瑾笙跟顧寒生是死對頭,他們之間從五年前的井水不犯河水到如今的劍拔弩張,其中緣由,很多人都好奇,好奇但卻窺不透。 聽人說,剛開始那兩年,有人還拍到過顧寒生跟陸瑾笙大打出手的視頻。 當然了,這些都是前話了。 這兩年,兩方都收斂了許多,至少維持了面上的體面。 現(xiàn)在,大家最好奇的還是這位即將跟顧寒生訂婚的女人是誰。 大眾想了一圈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這件事的熱度也隨之漲了上去。 …… 又是一年清明。 下午四點的光景。 梅姨媽買了花還有一些吃食放在墓碑前,她望著沒有照片的墓碑,眼淚沒忍住地從眼眶滾落:“阿紓,你知道愛錯了人么?那個人他沒有心,他如今要訂婚了?!?/br> 四周響起祭祀鞭炮的聲音,大多數(shù)墓都堆滿了東西,唯有涼紓這里是冷冷清清的。 “五年來,他沒有看過你一次,阿紓,你恨嗎?”梅姨媽按了按自己長滿了細紋的眼角,說,“我沒多少活頭了,如果你在天有靈,就托夢來見見姨媽,我親自給你道歉?!?/br> 梅姨媽在山腳下遇到了顧寒生。 她站在路邊,看著自后車廂下來的男人,梅姨媽攥緊手,大步離開了。 若是擱以前,她肯定會沖上去的。 他五年一次都不曾去過阿紓的墓前,而阿紓生前那么喜歡他,她肯定是希望他能去見她。 …… 布達佩斯的四月還有些冷。 才上午的十點,塞切尼鏈橋上便塞滿了拍照的游客。 涼玖玖今天逃課了。 她拉著兒童拉桿書包走在橋上,她很惆悵,阿紓想讓她上鋼琴課,但干媽給她報得鋼琴班上有一個男生喜歡她,這讓她覺得很苦惱。 她想用這次抗議來讓她們大人意識到,不顧小孩的意愿強行將她安排在鋼琴班,是一件錯誤的決定。 但涼玖玖沒想到,她手機被偷了。 雖然她也有些搞不懂,為什么小偷不將只有四歲多、看起來就很好賣錢的她拐了去而選擇偷她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