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黃金軍團-35
季鶇和任漸默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八個星期。 剛剛下過一場滂沱的雷暴, 天空中還留有雨水洗滌后的腥氣,季鶇從帳篷里出來, 一路小跑,快步穿過營地,找到一顆高聳入云的松樹,蹭蹭幾下就爬到了樹上。 任漸默正坐在一根樹杈上,舉著望遠鏡作遠眺狀。 季鶇翻身坐到他旁邊,問道: “情況如何?” 任漸默將望遠鏡遞給他,“和早上一樣。” 季小鳥接過望遠鏡,仔細地觀察敵營的情況, 眉心越蹙越緊。 大約半個月前,他們帶著一萬活尸與一萬鬼兵,在一個小渡口與圣廷的守備軍發生激戰,全殲敵軍后強行過河, 終于得以同朝廷軍隊匯合。 只是還沒等他們安頓下來,一河之隔的圣廷軍就突然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這群跨海而來的侵略者有著這個“世界”當前最頂尖的航運技術。 既然他們的船能遠渡重洋,那么湍急的湟河天塹自然也擋不住他們。 圣廷軍花了三天的時間, 將上百艘巨大的樓船以鐵索相連,長長的船陣好似湟河上盤踞的一條巨蛇,從高處往下看, 幾乎遮住了一整段河道。 面對圣廷軍即將孤注一擲強行渡河的陽謀,朝廷的抵抗軍一時間還真不知能如何應對。 他們當然有想過仿效先賢來個火燒連環船,但在還沒有大殺傷力熱武器的這個時代,西夷人的樓船體量巨大, 區區火箭別說將大船點著, 就是連射都射不到甲板上。 加上現在時值盛夏, 又是水汽充沛的雨季, 想要用火攻就更是困難了。 當然隊伍里不少奇人異士都試圖用自己的方法阻止圣廷軍渡河,雙方爆發過幾次激烈的沖突,互有傷亡,但三天后鐵索樓船陣最終成形,百萬西夷軍如同黑壓壓的一群一般渡河登陸,撲向了北岸的朝廷主力軍。 于是自西夷人東侵以來,規模最大、戰況最激烈、傷亡最慘重的一場戰役開始了。 起初一段時間,面對圣廷軍如狼似虎的瘋狂攻勢,朝廷軍隊的前鋒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潰敗后一日間奔逃百里,待到重新收攏殘兵,與中軍匯合時,死傷竟已超過半數。 好在北岸地形復雜。 在接下來的許多天里,朝廷軍各路將士憑著對地圖的熟悉程度,以及一身寧死不當亡國奴的錚錚鐵骨,硬是扛住了侵略者們一波接一波的進攻。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三天、五天、一周……十天、半個月。 圣廷軍好像一群獅子,兇殘且饑餓。 獅子們瘋狂地追逐草原上的角馬群,氣勢洶洶、強大無匹,看似占據著碾壓式的優勢,但跑了許久,卻始終無法咬住獵物的咽喉,反倒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盡,同時也耗光了沖勁。 從圣廷軍渡河到現在,已經整整半月有余。 終于,從三天前開始,那群西夷人不再每日攻城略地,反而是占據了一座山城,將整座城的平民都強征作奴隸,就地伐木取材,修建起了防御工事。 “……不對。” 季鶇仔細的研究著他通過望遠鏡看到的東西,“他們在修建的那東西,不像是防御工事。” 任漸默點了點頭。 他同意季鶇的想法。 “昨天我還以為他們在修瞭望臺或者箭樓之類的玩意兒。” 季小鳥說道: “但今天看來,那似乎……就是一座高臺?” “沒錯。” 任漸默拿回望遠鏡,再確認了一遍: “這個樣式的東西不會在兩軍對戰中派上多大用場,我覺得,它更像是某種宗教用途的建筑物。” “不會吧?” 季鶇挑了挑眉,表情看上去頗為不可思議。 “這都什么時候了?難道他們花那么大的力氣,就是為了建個祈禱用的地方?” 他將目光轉向十多公里外的敵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而且就算他們真的要建,也該是建造一座教堂吧?在半山腰上建一座高臺是什么意思?” 這個問題太難了,連任漸默也答不出來。 其實不止是季鶇和任漸默,軍營里許多人都在關注那座高臺的建造進度。 這兩日,蘇江軍曾經派出好幾批斥候——其中包括一些修真者——試圖潛入敵陣打聽對方的下一步舉措。 然而這些人都好似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至于那些在戰場上俘虜的敵方士兵,則對此一問三不知,壓根兒審不出那座巨大的高臺是干什么用的。 在這個時候,唯一能給他們相關情報的,反而是女巫伊蓮娜。 雖然伊蓮娜是個紅發綠眼的西夷人,但這大半個月以來,在她頻繁地展現出自己的占卜能力的價值之后,少女就變成了軍營里的大寶貝,蘇江軍到哪里都要將她一并捎上。 昨天伊蓮娜做了占卜。 她占出的重要情報有兩個——其一,東征軍的領導者,圣子蘭斯洛特就在距離他們不到二十公里的山城之中;其二,圣廷軍正在建造的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只不過,那座高臺究竟是什么? 每當伊蓮娜想要將她的力量運用得更深入的時候,就會被無形的屏障所遮擋,全然無法勘破。 季鶇甚至有考慮過要不要干脆自己潛進山城里看看,如果能順便干掉敵方那位傳說中的圣子蘭斯洛特就更好了。 可惜他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細細計劃,便被任漸默否定了。 有圣子親身坐鎮,敵軍的守備自然異常森嚴。 先不說城中的布防有多嚴密,光是那無法入城的三十萬大軍,現在就駐守再城外,一塊塊營地把山城圍得鐵桶一般密不透風,還能看到圣光加持下的透視之眼在城外盤旋,比無人偵察機還要棘手。 現在的季小鳥雖然已經非常厲害了,但他畢竟沒有飛天遁地、隱身潛行的本事,貿然潛入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對了,我們回去吧。” 季鶇拉了拉任漸默的手。 “蘇將軍好像有事要跟大家商量。” 于是兩人收好望遠鏡,翻身跳下松樹,一同回了軍營。 晚飯后,蘇江軍將隊伍里的厲害角色都請到了自己的中軍大帳里,開了個作戰會議。 蘇江軍是一個四十出頭的魁梧大漢,祖上有草原游牧民族血統,所以長相中帶了點異族特征,眉骨高聳,眼窩深邃,鼻峰略有些鷹勾,算得上頗為英俊。 只是這段時間的殫精竭慮已讓他筋疲力盡,兩鬢染滿霜色,眉間更是因長期蹙眉而留下了兩道深深的褶皺,看起來比他的真實年齡老了足有十多歲。 蘇江軍手下有五萬騎兵。 作為抗戰的先鋒軍,他們的傷亡自然是最慘重的。 從開始到現在,他帶領的將兵幾乎從將官到士兵全部換了一撥人,三千親衛更是死得只剩寥寥百余人了。 現在蘇江軍的帳篷里,左手邊坐了十來個將官,右手邊則清一色是服裝打扮五花八門的江湖義士。 季鶇和任漸默到得比較晚。 入了帳篷之后,兩人也沒往前面擠,而是悄無聲息的來到末席,坐到了幾個劍仙的背后。 蘇江軍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略過一切不必要的寒暄和開場白,直切重點。 “伊蓮娜小姐今日又做了一次占卜。” 蘇江軍抬手,朝坐在自己身后的紅發女巫比了比。 “她告訴了我一個很糟糕的結果。” 營帳里的人早就對伊蓮娜十分熟悉了,沒有人對她的能力提出質疑,此時都面色凝重,聚精會神地等著聽預言的具體內容。 伊蓮娜湊到一個文士打扮的青年身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那青年是蘇江軍的幕僚,也是軍營里少數幾個會說西語的翻譯,這時連忙將女巫的預言轉達給了營地中的眾人。 “伊蓮娜小姐說,敵軍會在明日清晨展開總攻。” 文士臉色有些蒼白,但依然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而且,與以往都不一樣的是……” 他頓了頓,努力想將單詞的意思轉譯得更準確一點: “他們帶來了某種巨大的且無與倫比的東西,它是左右未來的關鍵。” “什么意思?” 坐得離蘇江軍最近的董家二少立刻叫了起來。 董靖cao控的僵尸士兵現在是軍隊里的核心戰斗力。在軍營里,除了蘇江軍之外,就數他兵力最多、地位最高,自然也格外受人禮待,說話也很有分量。 “什么叫‘巨大的且無與倫比的東西’?” 當日董家二少曾經親眼見過鐵索連舟和百萬大軍渡河,覺得西夷人的樓船陣已經是大得驚人的東西了。 只是這里是陸地,沒有能容樓船通行的大江大河——就算他們真有什么大塊頭的殺手锏,總不可能用馬車牛車拉過來吧? 顯然其他人也有同樣的疑問。 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伊蓮娜身上,等這位異族女巫解析她的預言。 但紅發少女只是搖了搖頭,道了聲抱歉。 伊蓮娜畢竟只是個敬奉黑暗的女巫,天然受到圣光克制,占卜到這兩個情報已是她的極限,若是勉強想要窺探細節,對她而言,就好像試圖伸手取出一塊熊熊燃燒的炭火一般,靈魂疼得猶如烈火炙烤。 ※※※※※※※※※※※※※※※※※※※※ 啊,明天就該寫到這個副本的大決戰了,好擔心一章寫不完哦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