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畫壁換魂-01
在得到了專屬于自己的弓箭之后, 季鶇就開始瘋狂訓練。 除了必須的睡眠時間之外,他幾乎連吃喝都在訓練場里解決。 回憶上一個“世界”的經歷, 季鶇細細地反省了自己的不足之處。 作為出生與成長在一個和平、安寧、幸福且物質資源充沛的盛世里的五好青年, 在進入“骨rou分離”時,季小鳥還只是個在“桃花源”呆了不足半個月的新人。 在面對生存壓力的時候, 他許多時候的思維方式,還難免停留在一個和平世界的模式之中。 現在反思起來,季鶇覺得自己太過情緒化, 做事考慮也不夠周全,哪怕能摸到正確的通關路線,靠得也只是三分理智, 七分感性, 做決策的立足點甚至可以說有點兒逞能。 要不是他有兩個靠譜的隊友,又加上一些能夠歸類為“運氣”的偶發因素的話, 他八成就已經折在研究所里了。 季鶇慣是個懂得自我檢討的人。 于是他認真地思考了許久, 認為除了日后要讓自己在思考問題時,更理智、更果決之外, 另外很重要的一點, 就是要變強變強再變強。 連續兩個“世界”的經歷告訴他, 在面對奇詭莫測的劇情時, 只有足夠強大,才能更加從容地應對那些突如其來的殘酷而嚴苛的考驗, 也才能護住身邊的人。 于是季小鳥同學陷入了一種“我一定要變強嗷嗷嗷嗷”的魔障中, 沉迷訓練不可自拔。 他通過高強度的練習, 強迫自己在很短的時間內適應自己的新武器直到得心應手、如臂使指。 還花費積分進一步強化了體能和動態視力,并且在訓練場里租用了一個教練型人工智能,開始學習一些適用于近身格斗的體術,每天不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盡就絕不肯從訓練場里爬出來。 二十多天的準備期飛速而過。 3月15日,“桃花源”里所有參演者進入“世界”的時間到了。 季鶇、任漸默和莫天根依時來到沙漏立方前,排隊等待進入“世界”。 “待會兒見!” 走進走廊前,莫天根回頭對兩個同伴招呼了一聲。 “好,待會兒見。” 季鶇笑著擺了擺手,回答道。 然而季小鳥同學萬萬沒有想到,這句“待會兒見”,其實就是他給自己插的一個flag。 因為,再睜開眼時,他看到的根本不是任大美人兒或是大根老師那兩張熟悉的臉,而是一只迎面飛來的銅壺。 季鶇:“!!!” 好在最近在訓練場里單方面被教練型人工智能毆打的經驗十分豐富,他的反射神經較之從前確實有了明顯的進步。 在看到不明物體飛速接近的同時,季鶇的身體就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干脆利落地就地滾了半圈,躲開直擊面門的硬物,伸手一抄,在銅壺落地前將它摟在了懷里。 “嘿,小崽子動作還挺利索!” 一個尖尖細細聽不太出男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明顯就是沖著季鶇來的: “快起來,該干活了!” 季小鳥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他抱著銅壺,從鋪蓋上一躍而起,同時在這一瞬間,由“桃花源”直接灌輸到他腦海中的世界觀迅速涌入,讓他立刻明悟了自己的處境。 這個名叫“畫壁換魂”的“世界”,是一座相當巨大的宅院。 或者更準確的說,這是一個妖怪窩兒。 而季鶇則是隱藏在妖怪窩里的一名人類,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小廝。 是的。 就現在而言,滿屋子的妖怪都還把他當成了同類。 唯有隱藏在大宅里的“鬼”,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并且會在之夜正時,跟他們這些混入怪物堆里的大膽人類,玩一場捉迷藏的游戲…… 季鶇一邊梳理腦中的信息,一邊趕緊從大通鋪里爬起來,快手快腳地整理儀容。 既然進入的是一個古代背景的“世界”,他自然不可能還維持著短發t恤牛仔褲的模樣。 “桃花源”已經讓他的羊毛卷兒長到肩膀,足以盤出個發髻來,而且還自動將如何束發、穿衣、著履的方法輸入進了他的腦子里。 另外,“桃花源”還清楚地告訴季鶇,在本“世界”中,參演者腕上的手表只有自己本人可見,其他任何活物,包括滿屋子的妖怪和其他參演者,統統是看不到的。 至于季鶇從“桃花源”里帶來的道具——那把名叫“寂寥無聲”的黑弓化作了一枚毫不起眼的小鐵環,安安靜靜地圈在他的小臂上,配套的七支羽箭則變成了發簪上的七條流蘇;至于包裹著他預先存儲好的電量的“爆漿蓄能糖”,這會兒正裝在一個藍布小荷包里,拴在他的腰帶上。 除了這兩樣道具之外,季鶇還在穿上外褂的時候,在自己的中衣里摸到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他警惕地四下打量,然后摸出一角,低頭,快速瞅了一眼。 那是一塊比一張麻將大不了多少的小木牌,打磨得很光滑,只刷了一層清漆,露出原本的木色,上面只有兩個金色的陰刻字——曰,“金甲”。 季鶇在腦海的情報里一番搜索,確定“桃花源”并沒有告訴他,這木牌是干什么用的。 于是他只能先把它揣進衣襟里,仔仔細細地掖好。 快速地將自己收拾停當之后,季鶇混進小廝的隊伍里,跟在七八個人身后,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了后堂。 “開飯了開飯了!” 剛才向季小鳥扔銅壺的高瘦中年,身份大約是個小管事,這時正用一把木勺將一個銅盤敲得咣咣作響,吊著他那不辨男女的嗓子,招呼幾個小子來吃飯: “趕緊吃飽了開始干活!今晚來了很多貴客,你們可機靈著點兒!” 季鶇看到,管事在說話的時候,有一條又細又長的舌頭在唇邊飛快地一閃,前端竟然還帶著個分叉! ——這就是一條蛇妖吧! “來的客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這時,季鶇身邊的一個小妖撅了撅嘴,嘟噥道: “反正也輪不到咱們……” “嘿!你這小崽子,膽兒肥了!” 中年管事的一條胳膊驟然拉長,木勺一伸,就敲在了頂嘴的小妖怪的腦門上: “讓你麻利點兒還恁多的廢話,不想活了你!” 小妖被敲得踉蹌兩步,撇了撇嘴,不吱聲了。 季鶇低著頭,跟其他幾人一起,蹭到了一條木桌前。 桌上擺上了一大木盤的雜糧稀飯,以及壘得冒尖的死面饅頭,還有三五樣小菜和一碗紅彤彤的辣子,其中兩樣竟然還是帶rou糜的,以古時下人的伙食標準來看,算是管飽又豐盛了。 然而幾個小妖卻布滿地撇了撇嘴,“又是饅頭稀飯,看著就沒胃口……” 不過,他們雖然如此說著,還是舀了一大碗稀飯,將饅頭撕碎了泡進粥里,再澆上辣子和小菜,就蹲在條桌旁,稀里呼嚕一陣狼吞虎咽。 季鶇:“……” 他可是時刻謹記著任漸默的提醒,絕不作死,連一粒米都不會放進口里! “哎,你怎么不吃?” 其中一個小妖發現縮在旁邊的季小鳥沒有去拿碗筷,抬起頭問了一句。 季鶇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面露痛苦之色:“今兒起來不知怎么的,覺得肚子不太舒服……” “哦。” 小妖了然地點點頭: “你一定是貪涼蹬了被子,肚里進風了吧。” ——好吧,原來妖精們也是會得胃腸型感冒的。 季鶇一邊點頭如搗蒜,一邊默默地記住了這個新“常識”。 “哎,這樣你豈不是虧了?” 小妖眼珠子一轉,忽然朝季鶇露出了個滿含嘲弄的壞笑,“從宴會上撤下來的好東西,你也無福消受了吧!” ——不,謝謝,我不想吃。 季鶇在心里說著,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惋惜不已,“就是,我也覺得可惜!” “嘿,可不就是算你倒霉嗎?” 旁邊另一個小妖聽到兩人的對話,插口道: “難得的宴會,就算客人輪不到咱們,那些沒吃完的酒菜,總該可以分一口吧,你竟偏在今晚鬧了肚子,嗨!” 聽到這里,季鶇心中猛地一跳。 很顯然,賓客上的“客人”,對這些妖怪而言,絕對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反而是可以瓜分的戰利品,只是他們這些小廝身份太低,輪不到罷了。 就是不知這所謂的瓜分,到底是吃rou喝血、油烹火烤呢,還是另有其他用途了。 “哥哥們說得對。” 季鶇順著兩人的話,遺憾地搖了搖頭,試探著接了一句: “我都快要忘了上一回舉行宴會是什么時候了……” 說完,他只覺胸腔里一顆心臟砰砰直蹦,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就生怕兩個小妖給他來一句“明明三天前才辦過”,然后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潛伏在妖堆里的人類臥底身份。 所幸,季鶇聽到了自己期待的回答。 “可不是嘛!” 一個小妖撇了撇嘴,“上一回辦宴會,得是兩三個月前了吧?而且不過才來了兩人,聽說在席上就被熊瞎子和他婆娘給搶了去!” 另一個小妖呼嚕了一口稀飯,抹了抹嘴。 “沒辦法,聽說‘外頭’世道亂著呢,來的人可不就少了!興許還要多等幾年吧!” 季鶇:“……” 從剛才的對話里,他覺得自己至少知道了三點信息。 首先,所謂的“賓客”,應該就是那些不知大宅底細的可憐凡人,只要進了宅子,飲食了宴上的東西,就再也走不脫了。 其次,那些誤入的“賓客”對宅里的妖怪們而言,是很重要的,遠不止是偶爾打打牙祭加個餐什么的,而是人人都盼著能“搶到”的寶貝……至于搶去干什么,他還暫時沒有足夠的線索。 最后一點,就是這些精怪似乎受到了某種束縛,不能自主外出“狩獵”,必須坐等迷途羔羊撞上門來,不然他們大可不必“多等幾年”…… …… 季鶇的手指輕輕地在下巴上摩挲了兩下,逐字逐句掰開了、揉碎了,細細品琢兩人的交談。 ——小妖口中的“外頭”,指的是哪里? ——若只是區區一棟宅子,為什么它們不能出去呢? ※※※※※※※※※※※※※※※※※※※※ 小妖甲:你這頭卷毛,一看就是綿羊精吧? 季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