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爍余光瞟了一眼，發現是向時隕的時候愣了愣，但沒轉頭。

    他想起自己曾在圖書館的頂層對向時隕說他們會有機會一起來看極光。

    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垂了眸，胸腔泛上一陣酸楚，覺得自己很需要一個擁抱，但恐怕不會是身旁這個人能給的。?

    “抱歉。”向時隕突然開口：“今天去軍團長那邊了，沒能去找你。”

    “不用抱歉。”黎爍微微蹙眉：“我沒在等你。”

    “我知道的。”

    黎爍抿緊了唇，這段熟悉的對話讓他產生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仿佛是向時隕在自作主張地與他從頭開始，想要得到不一樣的結果。

    可是他們真的還能重新開始嗎？

    這天晚上黎爍沒能睡著，和皮斯可聊了很久，最后皮斯可睡過去了，他又一個人默默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得知真相之后再回過頭去看，總有和當時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想起第一次與向時隕見面時，向時隕那副演技很拙劣的模樣。

    現在想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他們被分到同一間宿舍，向時隕恰好很會做面條，恰好每天晚上都給他送熱牛奶，恰好也很喜歡NALA……

    但是組織并沒有安排他喜歡上向時隕，從始至終都是他自投羅網罷了。

    黎爍也不是沒有喜歡過別人，但是喜歡得什么都不管不顧、放下身段又放低姿態的，向時隕的確是第一個。

    有時候他還是會想起，那個看到自己受傷會發怒失控、讓他要先保護自己再保護別人、克制著沒有標記他的向時隕。

    向時隕既不希望他會變成下一個蘇漾，又不希望他會被組織用來當作威脅自己的籌碼，因此才一直在自私地為他著想，自以為是地保護、不留余地地推開。

    黎爍覺得他或許從組織那里學到了怎樣照顧一個人、卻沒有學到怎樣去愛一個人。

    更不懂怎樣面對別人的愛。

    向時隕好像做錯了很多，可從他的立場上來看，又好像沒做錯什么。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為他自己想過。

    大抵，他從黑暗中來，也習慣了黑暗。

    可不知怎么的，即便已經遍體鱗傷，黎爍依然想要將這個很笨拙、但真的很愛他的向時隕從黑暗中拖出來。

    黎爍，你真傻。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接下來一連幾天向時隕都一頓不落地來送飯，又每晚陪著黎爍在天臺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除去一些必要的交流，他們大多數時候都不說話，但心里想的卻是同一些事。

    “向時隕，”這天晚上兩人也伏在天臺的圍欄邊，而黎爍突然開口了：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沒再對著我演、而是真心對我的？”

    向時隕似乎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但沉吟了良久，最后說的卻是：“我不知道。”

    真真假假，他早就分不清了。

    現在想來，大多數時候他都只是打著任務的幌子去理直氣壯地真心對他。

    “但現在是真的。”

    黎爍覺得他的答案很誠懇。

    有些事情原本就很難說清，好比黎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向時隕的，又為什么會那么喜歡。

    如果再重來一遍，他恐怕還是會掉進同樣的陷阱。

    天臺風有些大，黎爍穿得不很多，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然后向時隕很快就在他肩頭披了件大衣，絲絲縷縷的青草香味鉆進了他的鼻子里，依然令人舒適又安心。

    向時隕又將手里的保溫杯打開遞了過來，黎爍頓了頓才接過來，啜了一小口，又問：“這件事結束之后，你會去哪里？”

    這次向時隕很快就回答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如果我不想你跟著我呢？”黎爍別過了頭。

    向時隕垂眸：“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但我還是想要留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遠遠看著你。”

    “除了你身邊，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里。”

    黎爍沒說話，只是目光很長時間都停留在了天邊的一縷淺紫色光帶上。

    除了向時隕，他也不知道他還希冀著誰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我怎么知道你不會再離開我。”

    黎爍想從他那里討一些能給自己安全感的話，又覺得自己很可笑。

    但只要向時隕愿意說，他就依然愿意相信。

    “黎爍，我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你。”向時隕說了很奇怪的話。

    “我想我是走丟了。”

    “繞來繞去，我永遠都會回到你身邊。”

    “但這一次，我一步都不會再離開。”

    黎爍也是第一次覺得向時隕其實并不是真的那么不善言辭，只是很多話藏在心里沒說出口罷了。

    鼻子不知怎么的有些發酸。

    是啊，向時隕是走丟了。走進了幽暗無光的密林中，陷落在深不見底的沼澤里，而他剛好站在地面上。

    只要他愿意伸出手，或許就能將他拖出深淵。

    而向時隕，或許也就永遠不會再放開他的手。

    組織在一個陰天的午后進入了軍團的監控范圍。

    很快，他們就強行炸開了湖底的研究基地大門，觸發了警報系統。

    夏蘭事先與北荒駐守的軍隊通過氣，與組織象征性地交手。于是組織很輕易地取走了PRISM的替代品，開始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