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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奚如他們一行走出墓園,道路兩側(cè)種了幾排錯落地白杏,風(fēng)一吹就落到路人的肩上。遠處,俞訪云站在樹下等著他。 “我要回醫(yī)院了,等下還要值班,就不能陪你……” 嚴奚如手掌輕碰他額頭:“別擔(dān)心,我沒事。” 頭頂原本看似搖搖欲墜的杏花也開到了這個時候,不舍得離開樹枝的依傍,只有人最無情。 四個人繞著回到了大學(xué),食堂對面那家他們常來的餐館依然開著業(yè),老板也沒換,露臺還和從前一樣破破爛爛,對著那面從未清澈過的人工湖,遠處就是韜厲樓。 鄭長垣倚著欄桿,捏一罐啤酒,告訴嚴奚如:“無國界組織的朋友說,廖思君調(diào)去折瀧之前和他們聯(lián)系過,資料也都呈了上去。他上學(xué)的時候就坦言真正的理想是成為一名無國界醫(yī)生,以為這次終于能拋下一切實現(xiàn),但到最后還是沒有去成。” “妻子女兒都在這里,怎么走。”嚴奚如灌一口酒,瞇眼看湖面上波光粼粼,和他們離開的時候也沒什么差別。 鄭長垣點一截?zé)煟瑹熁壹毤毸樗閾鄣降厣希骸傲嗡季?dāng)年是第一名保送進桐山的,一路晉升。當(dāng)年你和醫(yī)院為了陸弛章的事鬧開的時候,他又歡天喜地頂了你公派的名額,回來之后就有了資格帶研究生,帶博士,一直壓著你以頭。誰能想到……世事無常,大概就是這樣。” 嚴奚如搖頭:“廖思君以前在科室的時候,我也沒少頂他。其時同事里流言不斷,明里暗里指他好高騖遠,急功近利,連為什么當(dāng)醫(yī)生的初心都忘記。可最后,先為職業(yè)獻身的也是他。” 他捏著鐵罐,把手里最后一點啤酒全灑到地上:“也許,這就是什么所謂理想主義者的歸宿。我們都以為能改變世界,但最后能被時間改變的只有我們自己。什么歲月漫長,時光不老……都是狗屁。” 暖風(fēng)吹著,酒氣熏著,誰都帶了點醉意。身后忽然傳來一聲高呼——“鄭長垣!”沈蔚舟招手喊他們過去,“你對象又喝多了。” 鄭長垣忙掐了煙跑過去,見陸弛章已經(jīng)不聲不響地喝趴在了桌上,腳邊一地的空罐子,臉紅成個猴屁股。他一著急:“沈蔚舟,你也不知道看著點?!” “我已經(jīng)看著沒讓他摔個狗啃泥了。”沈蔚舟撣撣手,“醫(yī)院有事,我先走了,你們繼續(xù)看著他喝吧。” 陸弛章一直是他們四個里面最不能喝的,偏偏最愛悶頭喝,不醉不休。他酒后不知道哪來的蠻力,一把推開鄭長垣的胳膊:“讓嚴奚如來和我喝!” 十個陸弛章加起來也灌不倒一個嚴奚如,只能無奈看他醉得更徹底。 “我都原諒他們了,你能原諒我嗎?”陸弛章口齒不清,咕噥著說出了藏在心里的話,“原諒我當(dāng)年臨陣脫逃,原諒我這么多年畏畏縮縮,原諒我……” 嘟嘟囔囔的句子聽不清了……也不知道還要對方原諒他些什么。 嚴奚如說:“知道了。” “還有……幫我照顧好我爸爸,他一把年紀了身體也不好,我這時候留下他一個人,是我太自私。” “好。”嚴奚如答得果斷,終于浮現(xiàn)一絲笑意,“我不僅要照顧好你爸爸,還要照顧好你爸爸的好徒弟。” “鄭長垣,來把你老婆搞回去。”他把陸弛章從椅子上扶起,最后再碰一杯。 清風(fēng)暢朗,杯壁啷當(dāng),往事惆悵,都隨之作罷。 鄭長垣把陸弛章抱上了車,抵住車門,轉(zhuǎn)身看嚴奚如:“我們下個月就走了。” 他們要去的醫(yī)療站在阿爾泰主峰的山腳下,旁邊一大片自然森林,有松柏有白樺,還有漫天的銀蓮花。即使條件艱苦,那里至少有阿勒泰大尾羊滋味肥美。可一去天邊幾年,回來不知道山下已經(jīng)換了幾番模樣。 嚴奚如與他鄭重告別:“那里有山有水,蓮花爛漫,月亮也比一般的亮,替我好好看看。” 少年人不識天高地厚,以為時光不老,歲月漫長,時至今日才知曉。 ——原來歲月從來不漫長,漫長的是白水青山,是江水湯湯許多愁。時光卻從來不老,老去的是意氣風(fēng)發(fā),是少年倥傯憑欄處。 到如今,廖思君,鄭長垣,陸弛章……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離開。 在一片黑暗里,鄭長垣俯身探進車內(nèi),替陸弛章系上安全帶,卻被沉酣中的人抓住了手,纏上脖子,繞緊了呼吸。 “……你不會也要和我說對不起吧,”說著卻被陸弛章沉沉一拉,雙雙倒在墊子上。 鄭長垣說:“那我先告訴你,沒關(guān)系。” 陸弛章酒氣未散,用沾水的一只眼睛與他對視,“謝謝你陪我,陪我那么多年……”后面的詞句卡在了喉嚨里,要鄭長垣貼上嘴唇伸出舌頭才能勾出來……一些濕潤又纏綿的告白 鄭長垣親吻上他那只無知覺的眼睛:“也謝謝你。謝謝你的這么多年。” 星光都散了,要努力在黑暗里重新尋找屬于自己的光亮。 ——他這只丟掉的眼睛,終成為指引自己遠行的星星。 俞訪云剛從隔離病房里出來,接到了嚴奚如的電話,對面安靜得奇怪。“怎么了?” 嚴奚如輕輕“噓——”了一聲,又靜默了好久,聽筒那頭終于傳來一聲細細微微的鳴叫,隔了好遠,只聽清一聲婉轉(zhuǎn)的尾音,往高處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