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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白云野心在線閱讀 - 第12頁

第12頁

    嚴奚如僵硬地轉頭,看他嘴唇抿成一道線,干脆利落,仿佛和自己對面那個笑一下都要藏起來的俞訪云不是一個人。對,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俞訪云掛了電話,發現這邊眼神正黏得緊:“怎么了?”

    嚴奚如搖頭,笑著說:“不是,就突然覺得你長得像我以后的院長 。”他把這兩個面合在一起看他,似乎更加生動。

    俞訪云點了一個小灸盒,放在他池xue上,突然問道:“師叔,為什么我是這樣的備注?”

    什么?豆蔻?嚴奚如答:“長的像。”

    俞訪云沒忍住,在他面前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么多天,嚴奚如第一次看他笑,笑得比自己禍害完的那株鈴蘭還好看,也終于松了口氣似的,不明所以就跟著一塊兒笑了。每次靠這么近,他都想戳戳他的臉頰rou,渾身都是硬殼,只有這里是軟的:“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俞訪云手下的灸火倏地燙了下自己,突兀問出一句:“……哪種笑好看?”

    “剛才那個就挺好看的。”

    俞訪云側過頭,勾了下嘴角,眼睛也一眨,展示他那兩顆迷你的兔牙:“這樣嗎?”

    這明媚的神情晃到了嚴奚如,讓他受寵若驚。——這哪里是不敢笑,這分明是很會撒嬌。

    俞訪云起完針:“頭痛按一下脊柱也是好的。”他指尖帶著一層薄繭,劃過頸后的皮膚,帶起汗毛一陣輕微的戰栗,沿著風池xue下的椎骨,一點點按下去。

    “聽說你們榮教授挑學生,外形是第一個必備項。”嚴奚如趴得舒服,“那是不是你的師兄師弟,個個都長得和梢頭豆蔻一樣水嫩?”

    俞訪云停在他腰上的手朝下一掐,手掌貼合了髂骨上的弧度,接觸都灼熱起來。他白大褂薄薄袖口搭在自己眼前,若有似無。嚴奚如抿下一口唾沫。明明被擰腰的是自己,眼前卻浮一段裊裊細腰,菱花翻波。

    兀然,一顆東西放在眼前,占據了整個視野——干巴巴的,布滿褶皺,還長著絨毛,像顆白凈一點的縮水的核桃,只放個幾天就丑得不能見人了。

    嚴奚如頗為嫌棄:“這丑東西是什么?”

    對面答:“豆蔻。”

    嚴奚如:“……”

    翌日江簡興沖沖來上班,看見自己種了一個多月的鈴蘭蔫了頭,再一看,根都爛了。“老大!不好了!我的花被人下毒了!”

    “誰毒你兩片爛葉子……”嚴奚如做賊心虛,岔開話題,“十八床的修復排到什么時候?”

    江簡抱著花盆傷心,聞言抬頭:“你真給他做啊,不是說要轉院嗎。護士那兒說十七和十六聽說他有艾滋,都鬧著轉床。”

    “病毒又不經過空氣傳播,再說了轉院能轉去哪兒,踢了兩下皮球最后都不管了,已經在我手里了,早點給他安排第二次手術吧。這次做完再看一個禮拜,就真的可以出院了。”劉瑞住了不到半個月,俞訪云倒是和他玩的很好了,有事沒事蹲一起下飛行棋。嚴奚如嘆了口氣,要是手術不做完就讓他走了,俞豆蔻也不答應。

    ……說起豆蔻,口袋里還揣著那顆丑東西。他一片好意,想夸人比花嬌,卻忘了別人眼里的豆蔻是顆陳年果實,溫中行氣,化濕止嘔,干巴巴一副脫水要死的模樣。他摳著筆自言自語:“怎么還是喊豆蔻豆蔻的,怎么就改不過來了…”

    江簡又莽莽撞撞跑進來:“老大!十八床又不見了!”

    “又不見了?!俞訪云不是才去給他換藥嗎?”

    “俞醫生也找不到了。”

    嚴奚如跑遍整層的病房都沒找到那兩人,看樓道門虛掩著,三兩步沖上了樓梯。天臺上陽光斜照,果然立著兩個身影。劉瑞的輪椅停在護欄前,離邊緣只有一臂距離,俞訪云在邊上把著扶手。這兩人曬太陽正悠閑,累得是中年人。嚴奚如喘著粗氣高聲喊道:“俞訪云!”

    俞訪云被吼一聲,轉身看過來:“師叔。”

    嚴奚如無名之火竄起,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帶他來這干嘛?他出了病房,出了醫院,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負責嗎?!你負得了責嗎!”

    他脾氣再大也沒這樣沖動到控制不住動作,手下勁兒大得像要捏碎自己的肩胛骨,俞訪云吃痛嘶了一聲,對面才松開力氣。他把著輪椅拉回了一點,讓陽光灑在劉瑞的膝蓋上:“師叔,今天天氣好,他說想看看太陽。”

    “那你就推著他亂跑?他媽知道嗎?你和任何一個家屬說過嗎?!他三天之后就手術了你知不知道?要是這時候出了事我們怎么交代!”

    俞訪云仰著頭,陽光順著他好看的眉毛,鼻梁,一路撫摸到下頜,整個人在晴日下粲粲發亮:“可是今天太陽很好,只有今天。”

    嚴奚如怒吼的聲音沒唬住俞訪云,卻嚇到了劉瑞。他瞪大了眼睛,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出來,俞訪云蹲下身替他拉好膝上的毯子:“沒事。”

    劉瑞把頭垂得深深的,幾乎整個人要縮進毯子里,嚴奚如背著光一時沉默,說到底也不明白自己發的火是何名。

    他mama趕了上來,一個勁兒地道歉:“是我拜托俞醫生推小瑞上來的,都是我的錯,主任您不要生氣,都是我的錯。”

    劉瑞打斷了mama:“不是,是我的錯。”他把額頭抵在俞訪云的手臂上,悶著聲音:“隔壁兩張床病人的家屬都不想看見我,我要是不在,他們會舒服一點。我要是不在了,很多人都會舒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