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明看曲盈逸面露愧色，馬上說到：“沒事，圓圓多可愛啊。”

    曲盈逸看著他，微微張了張口，還是沒把話繼續(xù)說下去。

    “圓圓她奶奶沒有為難你吧？”顧朝明手插進(jìn)口袋問到。

    曲盈逸搖搖頭：“她就平時嘮叨點(diǎn)，別的沒什么。”

    “那就好。”

    曲盈逸溫柔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蔓延：“顧濤最近……”

    提起顧濤，顧朝明心虛地打斷曲盈逸，語速不知不覺加快：“他回來了，還帶我出去吃了飯。”

    曲盈逸的表情明顯的驚訝，顧朝明將這幾天發(fā)生的好的事情全部提煉出來，不好的、影響心情的全部都丟在角落，將那一小部分好的呈現(xiàn)在曲盈逸面前。

    他自作主張，勾勒出一副美好的圖畫。

    “他還買了甜點(diǎn)給我，雖說喝了酒，但也沒發(fā)酒瘋，沒打人……”

    在和曲盈逸見面的日子里，顧朝明并不想提顧濤，一提到顧濤所有的事都變得拘束，身邊的陽光也蒙上一層陰灰。

    顧朝明手還揮著，他語氣歡快地笑著說：“別說他了，你覺得你兒子帥嗎？上次在醫(yī)院你還說我自戀，你知道你上廁所時圓圓和我說什么嗎？他給我擦嘴，她說她只給帥哥擦嘴，哈哈哈……”

    顧朝明干笑幾聲。幾個月前的盛夏，在醫(yī)院的夜晚，他用同樣的自戀去轉(zhuǎn)移話題，去掩藏他不想提起的東西。

    曲盈逸聽了也笑，心情似乎好了些：“我兒子肯定帥。”

    曲盈逸又問了他許多問題，家里、學(xué)校、兼職，每一個顧朝明都笑著回答，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切都好的模樣。

    笑容是最好的撒謊伙伴。

    音樂跳躍，木馬一圈圈旋轉(zhuǎn)，旋轉(zhuǎn)木馬即將結(jié)束的末尾，曲盈逸準(zhǔn)備去接圓圓，顧朝明卻開口叫住她。

    一聲許久未叫過的“媽”，開口竟有些生澀，曲盈逸回過頭。

    “如果那個男人有一天也打你，你別像以前一樣忍著，給我打電話。”

    顧朝明雙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口袋里，他站得筆直，雙眼堅定，儼然一副大人模樣。

    那個男人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顧朝明還是怕他生氣時會有暴力傾向。

    他人的心沒有長在自己身上，永遠(yuǎn)不知道他會做什么。盡管是自己親眼見過、覺得還行的男人，顧朝明還是不放心，換成哪個男人他都不放心。

    母親只有一個，顧朝明不愿意再看到她受傷。

    曲盈逸低頭猛眨幾下眼，內(nèi)心旋過一陣復(fù)雜滋味：“他對我挺好的，不會發(fā)生那些事。”

    成年人很好地將自己的情緒隱藏，顧朝明不知是否察覺，他只點(diǎn)頭嗯了一聲。

    音樂停止，圓圓一下木馬便張開手臂像一只飛翔的小鳥沖過來，曲盈逸站在顧朝明身邊，圓圓連彎都沒有拐一個，直直朝顧朝明沖去。

    顧朝明見她跑來也寵溺地笑著蹲下，張開手臂迎接。圓圓一下沖入顧朝明的懷抱，環(huán)住顧朝明的脖子，顧朝明順勢一只手將她抱起。

    時間不早，顧朝明抖抖手臂問圓圓：“今天開心嗎？”

    圓圓笑著點(diǎn)頭：“開心！”

    曲盈逸朝圓圓伸出手：“朝明哥哥抱了這么久也累了，mama抱要不要？”

    再走幾步就到游樂園門口，很明顯曲盈逸這時候要抱她是要帶她回家。

    此時也是該回家的時候，曲盈逸沒有明說“我們要回家了，mama抱你”，而是采用如此委婉的說法，笨拙如顧朝明自然也明白。

    圓圓童真，而他兩人，一個快要成年，一個已經(jīng)成年幾十年的人，在這趟讓圓圓開心得不行的游樂園之行中，他們話語隱澀，總是對帶著家這個字的詞有所避諱。

    曲盈逸如此，顧朝明不想如此，但也亦是如此。

    顧朝明并不想避諱，他接受現(xiàn)實(shí)，顧朝明自覺自己內(nèi)心也沒有如此脆弱，會被曲盈逸一句回家打敗。

    他不希望曲盈逸太過于遷就自己的心思，去避諱這個避諱那個。他想和曲盈逸明說，卻也不知該怎么說，從何說起。

    昨天向蘇炳說出自己的問題，蘇炳說用換個角度的方法來看待。

    顧朝明以前從不認(rèn)為自己思考的方法有什么問題，可昨天蘇炳一說，豁然開朗的夜晚，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以前太鉆牛角尖、思想太直、想問題過于片面、只關(guān)注一個方面。

    顧朝明學(xué)著換角度去思考。換個角度，曲盈逸這樣做也是關(guān)心自己，怕自己聽到回家這個詞會不舒服，母親是在這些細(xì)小方面如此地關(guān)心他。

    這樣一想，所有的關(guān)懷都帶上一層暖意，如撫摸上一層毛絨毯，每一根絨毛觸碰手掌都是柔軟。

    只是轉(zhuǎn)變角度，世界變得如此溫柔。

    顧朝明抱著圓圓，內(nèi)心的溫柔爬上嘴角，嘴角含著暖人的笑意：“圓圓要回家啦，哥哥的手好酸了哦，讓mama抱吧。”

    平平淡淡，只是口舌相碰吐出的兩個字。曲盈逸眼神偏移，移動到身旁那個抱著孩子的高大少年身上。

    少年嘴角噙著笑，是徐緩的秋風(fēng)和飄揚(yáng)的落葉幫他沾上滿身秋光。

    曲盈逸看著他，眼中驚訝退散后淡淡的笑。

    顧朝明世界中的自己，蠻橫、暴力，被鎖在門外煩躁踢門，被鄰居圍觀無理地怒吼。

    少年自己世界中的自己，是如此的狂躁、沒有耐心、學(xué)習(xí)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