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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繡花刀(錦衣衛)在線閱讀 - 第127節

第127節

    站在外頭的管事一愣,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東珠斜睨他一眼,眼神冷冽,“怎么?”

    那管事被東珠看得渾身一凜,繼而趕緊拱手道:“督主,那人給了屬下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管事上前,從寬袖暗袋內取出一個透影小瓷瓶,遞到東珠面前。

    管事記得,方才那人說過,只要將這透影小瓷瓶拿出來,自家主子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東珠抬手接過,慢條斯理打開瓶子,一股淺淡的藥香撲面而來。東珠的表情愣住了,他霍然起身,眸色凌厲至極。

    “去把他叫進來。”

    管事著急忙慌地去了,片刻后胡離慢條斯理地進來,臉上還擒著笑,刺目異常。

    “你以為我會白白把人替你送過來?”胡離直接開門見山,他笑著褪下斗笠,然后隨意將斗笠往桌上一擲,表情異常輕松閑適。

    反觀東珠,面色陰沉至極,手里攥著的那個透影小瓷瓶幾乎要被他捏碎。

    胡離笑瞇瞇的提醒,“當心一點,別碰碎了,這里頭的藥可是救命藥。”

    東珠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那只垂在身側的手還是忍不住暗暗攥緊,“你干了什么?”

    “控制人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毒了。”胡離歪頭,伸出手點了點那個透影小瓷瓶,“三日一顆,只要一超過三日沒有吃,就會中毒而亡。”

    “你!”東珠怒不可遏,上來就一把拽住了胡離的衣領。

    胡離立時抬手按住他,臉上笑意未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也很了解你的六親不認,心狠手辣。只是可惜,再硬的石頭總歸能被砸開一條縫的。”胡離的視線落到何穗意身上。

    血燕窩里放了安眠散。何穗意這會兒雖然是剛剛睡著,但睡得憨沉,就算是這么大的動靜也沒醒。

    “何家小姐心善,小時除了喜歡救些貓貓狗狗,還喜歡撿人。經常散財施舍,在蘇州城內有小菩薩的稱號。”

    說到這里,胡離長長嘆息一聲,抬手抓住東珠的手,緩慢將其捏著自己衣領子的胳膊撥開,“有些時候呀,善因結善果,惡因得惡果,何小姐還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呢?”

    東珠的手垂落下去,他盯著胡離,問,“你想要什么?”

    胡離知道,東珠始終會妥協,他有恃無恐,“三日內,殺了陸不言,我會給你一顆解藥。”

    只要東珠在乎何穗意一日,胡離就能將他永遠拿捏在掌心里。

    東珠自然也明白胡離的意思,殺陸不言只是開始,而不會是結束。

    “三日時間太短。”東珠企圖討價還價。

    胡離笑了,眼神卻是陰冷的,“所以督主大人半刻都耽誤不得,不然何小姐可有性命之憂。”

    何穗意是東珠的軟肋,是他的死xue,是他的底線。

    “你就不怕我將你抓起來嚴刑拷打?”

    “我骨頭硬,吃軟不吃硬。督主大人與我合作這么多年,應該知道了。”胡離偏頭說完,瀟灑轉身,推開屋門就那么揚長而去。

    東珠盯著男人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收回自己陰鷙而惡怒的視線,轉身,走到榻旁。

    昏暗光線之下,看著何穗意的臉,男人原本兇煞的眼神突得黯淡,身上的曳撒似乎也蒙上了一層灰。不過只是轉瞬爾,東珠的眼中又浮出一層狠意。

    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都會救他的小菩薩。

    第66章

    蘇水湄一路尋到陸府。

    陸不言雖已權勢不再,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加上他母親尚是紫禁城內掌管后宮大權之人,故此,陸府繁榮尤在。

    遠遠一條街, 陸府的廣亮大門屋面在沿街房屋內突兀而起, 顯得格外顯赫。

    蘇水湄走得有些喘, 她哆嗦著腿站在陸府門前,稍稍仰頭就能清楚看到門前高高掛起的兩盞大紅燈籠, 隨風輕蕩, 晃晃悠悠。

    少女站在陽光下,肌膚白得像瓷,下頜尖而細,臉龐越發窄小嬌嫩, 那雙眸子清凌凌地浸著水霧。

    她站在高高的臺基上, 看到從街面上走過的百姓。

    為了顯示身份尊貴, 具有相當品級的官宦人家會將臺基筑造的高于倒座房的臺基, 柱高也明顯高于倒座房, 如此一來,彰顯高貴顯赫。

    蘇水湄深吸一口氣, 踩著石階上前, 抬手叩上木制抱框內的朱漆大門。

    “叩叩叩……”三聲,聲音沉悶, 抵著指尖,似在心間炸開一層古怪的壓抑。

    蘇水湄明白, 這是卑賤者在仰望高門顯貴之時會產生的自卑怯弱感。或許曾經,她也挺直著脊梁而活,可現在, 她已然摸不到她的脊梁骨在哪里了。于如此朱門面前,她卑賤如螻蟻。

    而她想要的人,卻就是隔著這么一扇朱門,藏匿在里面。

    蘇水湄有些怯,可她沒有退縮。

    等了良久,朱漆大門終于被推開一條縫,探出一守門的年輕小子,張口便是,“有拜帖嗎?”

    蘇水湄一愣,然后搖頭,“沒有。”

    “請回吧。”

    “啪嗒”一聲,朱門于蘇水湄眼前被關上,小娘子愣了愣,趕緊再敲,卻已無人應答。

    明明是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卻覺得心里涼颼颼的。

    蘇水湄嘗過人情冷暖,她知道,利益乃人之所趨,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卻不想依舊被此種世俗影響。

    果然,她rou.體凡胎,哪里能脫離的了俗世,就算表現的再淡然,心中隱秘之地依舊藏著那股痛。

    她知道,她果然如蘇水江所言,壓抑了太久,變得都不像自己了。

    蘇水湄仰頭,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又再一次叩響了這扇朱漆大門。

    “叩叩叩……”三聲,聲音飄蕩遠去,蘇水湄的神色有些怔,她盯著眼前的朱漆門,上面暗紅的顏色緩慢攪弄起來,像帶著紋理一般細膩流淌,猶如初見時那些濺在她裙裾上的鮮血。

    蘇水湄忍不住一笑,她跟陸不言的初次相見居然如此血腥。

    “是……蘇家小郎君?”一旁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蘇水湄回神,轉頭看去,只見一側角門處正巧駛出來一輛青綢馬車。馬車簾子被撩起,女子抬手撩起眼前帷帽,露出一張豐艷的臉來。

    蘇水湄并不認識她,她卻認識她。

    “我喚紅香,是陸府里的……丫鬟。”那女子提裙,下了馬車,往蘇水湄的方向走來。

    紅香身上穿著最時興的春裝,漂亮的煙紫色,薄料透肌,更將她的身段襯得豐潤。

    蘇水湄在看紅香,紅香也在看她。

    方才離得遠,紅香沒能仔細看清她,如今一看,便知蘇水湄是女子。

    小娘子雖穿男裝,但未束胸。在這半年間,蘇水湄的容貌、身段也與半年前天差地別。那種屬于女子的柔媚之態,隨著年齡的成長,容貌上褪去的青澀氣和經歷的世事,緩慢沉淀下來,將這朵稚嫩的嬌花澆灌的愈發馨香迷人。

    半年前,蘇水湄確實生得少年一般。

    半年后,她的魅力從骨子里散出來。與紅香這種成熟的美人不同,蘇水湄的美尚透著股白玉般的干凈,可仔細看,又帶上了幾分不經意的嬌美。

    這是一朵剛剛綻放,亟待摘取的花。

    紅香知道,論容貌,蘇水湄是比不過自己的,可是她年輕,帶著一股朝氣,肌膚水嫩的像瓷一樣,于光下細看,還透出一股青白色的軟玉之態。

    哪里都柔,哪里都軟,光是看一眼就會讓人生出興趣。

    “我來尋陸大人。”蘇水湄朝紅香拱手。

    紅香掩唇笑一聲,帷帽飄忽,露出紅唇,“陸大人不在府內。”

    “那我等等他。”

    紅香又笑一聲,聲音清脆悅耳,“你看到那扇廣亮大門了嗎?”紅香蔻色的指尖指向不遠那扇廣亮大門。

    蘇水湄剛才都敲過了,自然是看到了。故此,她道:“看到了。”

    紅香見蘇水湄臉上浮出疑惑之態,便繼續笑著道:“你若是站過便該知道,那扇門與旁的門有什么不同。”

    蘇水湄并非愚鈍之人,反而,她的心思比常人更為敏感。

    紅香說的不是門,而是在提醒她,陸府是如何顯赫高貴,她在陸府面前,就像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便是當丫鬟,人家也是不要的,更別說是成為陸府的女主人了。

    蘇水湄眼睫微垂,聲音很輕,被春風吹散,“你們的門,更高,更大,更寬,更廣。”

    紅香覺得這女人倒是挺識時務的,卻不想蘇水湄又道:“不過歸根結底,也不過一扇門罷了。”

    紅香雙眸微瞇,臉上露出幾分厲色。

    她探查過蘇水湄的底細,蘇子沐的女兒,說出這樣的話來確也不稀奇。只是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更何況,他蘇子沐都死了這么多年了,那前朝也都滅了這么多年了。

    她現在一個小小的吏目女兒,居然敢在陸府門前說出此種話來。

    紅香畫得極其精細的黛眉一擰,語氣一揚,“其實就算郎君在府內,他也不會見你。”

    紅香垂眸盯著自己的指尖看,輕輕摩挲,“我聽說過一些你們在蘇州城里的事,郎君也是男人,男人嘛,難免有沖動的時候。不過人終歸會長大,郎君與平遙長公主的親事你想必是知道了。”

    “我只想要見他一面。”蘇水湄知道,紅香能幫她。

    “我剛才說了,郎君不在。”紅香輕輕搖頭,她高昂著頭顱,看向蘇水湄的眼神之中帶著明顯的蔑視之意。

    紅香不愿意讓蘇水湄去見陸不言。

    蘇水湄不肯放棄,“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說。”

    “你與我說也是一樣的,我可以替你告訴郎君。”紅香一點都不肯松口。

    蘇水湄蹙眉,覺得這女子難纏又討厭。

    “你喜歡陸不言?”蘇水湄直接便道。

    紅香一愣,被帷帽遮住了的臉上泛起緋紅之色,不過因著她面頰上胭脂過多,原本膚色也是漂亮的桃色,所以并不太明顯。

    “你一個女子,怎么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來?”紅香又羞又怒,壓著聲音斥責蘇水湄。

    紅香如此做派,蘇水湄反倒是一愣。

    她看紅香裝扮,還以為她是個性子直朗開放的人,卻不想居然……如此羞澀?

    蘇水湄歪頭看她,突然抬手將她一拽。

    紅香猝不及防,猛地朝蘇水湄的方向跌過去。蘇水湄抬手攬住她的腰,然后將人往前一帶。

    紅香稀里糊涂地靠在蘇水湄懷里,然后就那么半拖半拽的被帶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