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他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 重振大元蒙古帝國。 是這個信念,讓他重獲新生。不過也只是從一具行尸走rou,變成了一個復仇工具。 是工具又如何,只有仇恨讓能讓他感覺到自己身為人的氣息。 胡離接近陸不言,進入錦衣衛,他花費了很多年的時間,取得了陸不言的信任,他本來想從陸不言身上下手,從而瓦解大明朝廷,卻不想,陸不言此人,雖看著傲慢無禮,但卻頗為棘手,且異常謹慎。 他像一條獵犬,只要稍稍聞到一點味道,就會咬死不放。這也就是胡離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機會下手的原因。 不過幸好,蒼天不負有心人,鄭敢心成為了整件事情的突破口。 只要再堅持一下,他就可以成功了。 胡離臉上詭異地露出笑來,身體上的麻木漸漸過去,力量逐漸復蘇。他歪頭打量蘇水湄,小娘子正在嘗試著駕駛馬車。 他原還以為是裝的,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不會駕馬車。 “很簡單的,握著韁繩,不讓馬跑偏就成。” 正在蘇水湄全神貫注之際,身旁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貼著她的耳朵,甚至還將下顎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蘇水湄渾身一僵,扭頭怒瞪向胡離。 那根針的效果只有半柱香的時辰,并且如果長時間不拔,會危及生命,因此蘇水湄才會再用繩子把胡離綁起來。 只是沒想到,都綁起來了,這個男人還這么上躥下跳。 “怎么,嫌棄我?如果是你的言郎,你還會這么嫌棄嗎?”胡離被蘇水湄一推,懶洋洋的往后一倒,正巧撞到蘇水江的肚子上。 原本就被馬車顛得迷迷糊糊的蘇水江這下子徹底醒了。 孫氏用蘇水江威脅蘇水湄,卻根本就沒想過要讓蘇水江活命。她怕蘇水江逃跑,給他下了蒙汗藥。孫氏性子狠,蒙汗藥的份量很足,這也就是蘇水江怎么都醒不過來的原因。 “姐?” 蘇水江一臉迷糊地剛剛坐起來,蘇水湄就開始安排他干活。她從身上取出一柄匕首,扔給蘇水江,“抵著他脖子。” 蘇水江偏頭,看到一臉懶散模樣,被五花大綁靠在那里的胡離,雖然不解,但還是舉著匕首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哎,小心點,你這馬車顛,別真給我的脖子來個窟窿眼,那我可就虧了。”胡離斜睨蘇水江一眼。 蘇水江沒搭理油腔滑調的胡離,跟蘇水湄說話,“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還記得什么?”蘇水湄第一次駕駛馬車,不敢分心,說話的時候連頭都不敢偏。 “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被迷暈了,再醒過來就是在這里。” 蘇水湄想,這孫氏果然狠毒,這么多天了,她弟弟居然就沒有醒過嗎? “你沒醒過?” “醒過,只是腦子太沉,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蘇水湄蹙眉,握著韁繩將馬車駛入蘇州城。 正是卯時,天還沒亮。 蘇水湄能嗅到空氣中濕潤的泥土清香,伴隨著晨起的清粥饅頭味。河邊已有人起床洗漱浣衣。 “等有空在跟你說。”打發完蘇水江,蘇水湄突然放緩馬車的步子,然后偏頭又跟蘇水江道:“把馬車簾子揭開一個角。” 蘇水江雖然腦子里一頭霧水,但依舊照做。 馬車簾子被揭開一角,透過窗紗,能看到外面的煙火之氣。朦朦朧朧,籠罩著煙色,沁入一股獨屬于蘇州之地的溫柔濕潤。 清晨薄霧之中,蘇水湄的面色變得柔和,她問胡離,“你看到了嗎?” 胡離挑眉,“什么?” “國泰民安,安居樂業,政通人和,太平盛世。你舍得將這些百姓打入無間地獄,受戰亂之苦,讓他們再嘗試一遍你受過的痛苦嗎?” 在蘇水湄堅定而沉著的眼神中,胡離的表情也跟著愈發嚴肅起來。 而就在蘇水湄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的時候,男人突然嘲諷一笑,“這關我什么事?” “怎么不關你的事?”蘇水湄對于胡離的話而感到震驚,她嗓音顫抖,激動起來,“你若是為天子,難道不應該是將百姓放在第一位嗎?” “我又不是天子。”胡離閉上眼,不再看那些蘇州城內的老百姓。 或許從前,他還憧憬著成為天子,將這國家治理成最強大,最富庶,最幸福的地方。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 蘇水湄看著面前的胡離,一臉的不可置信,“那你千方百計的,是要做什么?” 胡離沒有睜眼,只嗤笑道:“自然是報仇了。” 報仇,為了報仇而去奪取一個國家,有這樣的初衷在,又怎么能成為一名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天子。 蘇水湄攥緊手里的韁繩,臉上露出悲色。 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胡離經歷過什么,可她知道,現在的胡離已經不是從前的蒙哥哥了。 “姐,我們要去哪?”蘇水江雖然很懵,但他努力分析了一下現在的狀況,知道他姐是來救他的。 “用他讓張三公子安全出城。” 張三公子?那又是誰?錯過了很多的蘇水江只能安安靜靜的聽候自家jiejie的吩咐。 胡離聽到這話,突然睜眼,看向蘇水湄的視線中帶上了一抹激賞,“你早就打算這么干了?從一開始答應我的時候?” 蘇水湄沒有回頭,只堅定道:“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朱肆必須平安離開蘇州城,不然天下將會大亂。 父親如此艱難,只是為了祈求天下太平。她不能讓父親用生命換來的和平在此刻化為烏有。 即使是拼上性命,她也要護這世間太平。 “駕!” 蘇水湄駕駛著馬車,疾馳在清冷的蘇州大街上,半柱香后,停在趙府門口。 趙府門前也停著一輛青綢馬車,樣式簡單,古樸異常,正有奴仆在往上搬運行禮。 馬車旁邊站著一人,此人蘇水湄見過一面,就是她帶領著捕快去救陸不言的那日。 “東珠大人?”蘇水湄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身穿嶄新青墨色袍子的男人轉身,露出那張陰柔如雪的臉。男人的臉很白,唇很紅,身形纖細的不像是個男人。 不過蘇水湄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滿身是血的樣子,那種兇狠的眼神,跟他身上陰柔的氣息重疊起來,莫名讓人感覺到一股寒意。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下人,哪里擔得什么大人。”東珠朝蘇水湄一拱手,視線從她身上掃過,然后落到那輛馬車上。 蘇水湄想起馬車廂里的蘇水江,略有些緊張。 她怎么將蘇水江忘了,如果被陸不言看到的話……小娘子心尖一沉,一籌莫展。 她再次返回到馬車上,跟蘇水江道:“弟弟,你扮女裝吧。” 蘇水江手里的匕首一抖,差點讓胡離直接去見閻王。 . 雖然不是第一次穿女裝了,但蘇水江還是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穿女裝。 蘇水江頭上戴著帷帽,跟蘇水湄站在一起,面前是朱肆、陸不言等人。 “這是我jiejie。”蘇水湄不敢看陸不言的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腳尖說話。 “你jiejie?”朱肆不解。 蘇水湄解釋道:“我與jiejie是雙胎,jiejie聽說我來了蘇州,不放心,竟然獨自一人上路也跟了過來。” “原來如此。”朱肆恍然大悟地點頭,然后與蘇水江一拱手道:“蘇小姐,蘇州之地不宜久留,我們馬上便要返回京師,不如同行?” 蘇水江沒有說話,只是點頭。 朱肆道:“蘇小姐如果不嫌棄,就跟舍妹坐一輛馬車吧。”朱肆讓出身后的平遙長公主。 可憐的平遙長公主在屋子里被關了大半個月,外頭發生了這諸多大事,她一概不知,被放出來的時候還在扎朱肆的小人戳他。 蘇水江身形一僵,下意識朝蘇水湄看去。 蘇水湄立刻道:“長公主身份尊貴……” “嗯?”朱肆哼出一個音,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蘇水湄,然后一笑,“我這meimei腦子不大好,總是喜歡胡言亂語,說自己是長公主。” 平遙長公主:……我謝謝你全家啊。 平遙長公主敢怒不敢言,用力瞪著朱肆,而就在朱肆轉頭看她時,她又立刻慫慫地把頭轉了回去。 “哦,還有這位……”朱肆指向被五花大綁的胡離。 蘇水湄道:“這是人質。” 朱肆立刻對蘇水湄大加贊揚,“蘇公子年輕雖小,但卻是十分能干啊。” 蘇水湄立刻擺手,“我只是隨手一抓而已。” 胡離:…… . 有了人質,又有捕快和錦衣衛護航,一行人終于出發準備離開蘇州。 蘇水湄看著站在馬車邊,指揮著錦衣衛站位和布防的陸不言,躊躇著上前,欲言又止。 “蘇公子有事?”陸不言側眸看他,冷冰冰吐出這句話。 蘇水湄被“蘇公子”這三個冷冰冰的字驚到,她面露詫異,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雖然沒了那層親密關系,但他們也是在關公面前拜過兄弟的啊。 “我們現在,連兄弟都做不成了嗎?”小娘子滿臉的失落和悲傷,仿佛只要陸不言的一句話,她那些蓄在眼眶里的眼淚就會落下來。 假意冷淡,實則一直在暗中看著小娘子的陸不言被蘇水湄這句話氣到差點吐血。幸好昨天他已經吐過很多血了,現在吐不出來。 陸不言覺得,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拉著小娘子去關公面前拜了把子。 他怎么不干脆去月老祠拜堂成親呢! 見男人只瞪著她不說話,小娘子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道:“老大,你是不是在生氣?” 男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