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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天鵝rou在線閱讀 - 第98節

第98節

    男人發不出聲的苦笑,像一根刺扎在深處,鈍鈍的,忽然撥弄一下,疼得人心顫,她忍不住抱住他,“星野……”

    “每天看你出門,從不回頭。回來,也不如阿婆老房子的自在。”說著他低頭,在懷里托起她的小臉,黑暗中近近地看著,拇指輕輕摩挲,“怎么敢沒有那張紙?你既然這么不在乎,說沒區別,一走那么遠,都不見面又何必吝嗇給我這個安慰?”

    “……對不起。”她輕輕搖頭,“就算哪兒也不去,不離開凌海,不離開這個房間,我也不能嫁給你。”

    “為什么?”

    “因為……我們無話可說。”

    “你說什么?你……”

    “我的意思是,”她握了他的手,握緊,“我們說不了彼此的話。這里的生活,你的世界,我都毫無興趣。這幾個月我游離在外又走不遠的樣子讓你覺得吸引,可對我,是實在不得已。那一張紙,不是給個理由可以抓誰回來,不是有個名頭可以綁在一起,是個承諾,承諾一輩子兩個人作伴。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這樣的伴,你要來干嘛?”

    “怎么會說這種傻話?”聞言,他笑了,“既然非說我是因為你與眾不同才喜歡你,卻又說要改變你,不矛盾么?如果我想要個人站在身旁做太太、陪著我,做我想做的事,會找你這么個自我到極點的小混蛋么?”

    小臉涼涼的,無論他怎么揉搓,她都不配合他發熱,一雙眼睛,透著淡淡的夜燈,也冰涼涼地看著他。燒得快干的心神就這么像被泡在水里……

    “我可能就是賤,真是恨透了這怎么都捂不熱的小樣子,可其實……”他低頭,貼著她的臉頰,“要愛死了……你也許對,我們說不了彼此的話,可這并不妨礙你說不分手,不是么?我不需要你說我的話,也可能永遠都不懂你的世界,只能在一邊看著,看你優哉游哉又全神貫注地享受生活,周圍一切都不能干擾。萱,你知道我有多喜歡這樣么?看你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為所欲為。我要的,只是成一個家,里面那個人必須是你,這輩子,我認定了。”

    半晌無聲,許久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這樣的家。”

    “嗯?”

    “沒有一個家能允許其中的一個‘為所欲為’,不管是誰,不管當初怎樣,都會慢慢變得不可理喻、面目可憎。”

    他立刻想要說什么,季萱輕聲打斷,“也許你不會,可我會。在你面前我從沒想過在意什么,所以你應該最近距離地了解過我:情緒古怪,脾氣糟糕,自我、自閉到極點,并不會注意到傷害了誰。為了糾結顧辰,我在這里幾個月無所事事,到頭來才發現早就該走。如果有了那張紙,我想一定會拖得更久,然后會有那么一天,忍耐和厭惡突然到了極限,我們認不出對方,或者更糟,認不出自己。”

    “萱,相信我,我不會把你拴在身邊,逼你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

    “我沒有說你會。”

    “那你……”張星野忽然愣了一下,這什么意思?

    “星野……”女孩的聲音忽然低下來,叫他的名字,這一晚,比這么多日子都多,都溫柔,這一刻幾乎能聽出含了淚的懇求,“為什么一定要改變?我們現在這樣,不好么?可以一直這樣,很久……”

    “很久?一個不分手的名義而已,走都走了,等到終于想起來還有對方,鬼知道是不是早已經在別人……”

    話急,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沒說完卻已經收不回來,只能咬了牙屏住,不能捏碎懷里。

    “真要那樣,”她輕輕搖頭,“那張紙又有什么用?可實話是,我不相信你會找別人。從一開始見面就看到最糟糕的,之后再怎樣,都好,反倒無可替代。至少現在,此時此刻,我不相信你會那么快忘掉我。至于以后,我們隨緣。”

    “隨緣?”

    “我們一直都是這樣,不是么?似乎緣分也待我們不薄。終究會不會有那么一天,我不想現在去想。腦子里,我畫不出你身邊另一個女人的樣子。”

    “緣分?好容易在一起,你又讓我去倚靠緣分??那特么就是換個說法的‘聽天由命’、‘無能為力’!咳!咳!咳咳……”

    突然激動的情緒,發不出聲音,喉嚨痛得他猛地支起身,咳了起來。

    季萱趕忙打開床頭燈,拿過水杯,等著他咳得平息下來遞過去。

    他沒接,轉身靠在床頭,閉了眼睛。

    他的眉頭那么緊,看不出是痛,還是剛才的怒氣。季萱端著水杯等了一會兒,輕聲問,“不喝點水么?”

    男人沒動,她只好撐著手肘湊過去,水遞在他唇邊,“星野,來喝一點潤潤喉。星野……”

    從來不叫,到不停地叫,如此變化她居然也可以做到讓他心動之余,依然沒有一點溫暖的保障。他睜開眼睛,看著她。

    “星野……”

    張嘴就著她的手抿了幾口,任她的手指輕輕捻去嘴角邊的水漬。橘色的燈光從她身后來,白色被單裹在胸前,凌亂的發絲落在鎖骨處,磁雕一樣的白皙,整個人冷靜到刻薄,像極了那幅畫里的女孩,讓人突然陷入一種懷舊又寂靜的情緒里。不,她本來就是,只是,對他,永遠都只在畫里……

    “明知道我放不下你,非要這么釣著我。”

    “……我沒有。”她垂了眼簾,手指無謂地蹭著水杯,“你不用等著我。”

    他苦笑,“這么懂事,我該說聲‘謝謝’么?”

    “我現在說什么你也不信。只是,如果我們真的結婚了,兩年,到那個時候回想現在,你會說的。”

    “兩年?你這么肯定兩年就會厭煩我?”

    “還有我。別再問了。”季萱輕輕吁了口氣,抬頭,目光落在黑暗里,“我不想再解釋,不想再說對不起了。”

    雨聲混進來,拖得時間慢慢地走……

    撐著手臂,脖子都僵硬。季萱回手放了水杯,附身枕在男人的臂彎里,“我困了。”

    大手樓了她的肩頭,輕輕撫摸,喃喃地說了一句。

    季萱閉著眼睛,沒去聽,可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嗯?”

    他又重復一遍,沒有聲音的氣息很沉,很輕,可是這么近,男人的喉結就在眼前,季萱愣了一會兒,抬起頭再問,“你說什么?”

    “離婚。”

    “離婚??”

    “兩年。”男人低頭看著她,一字一頓,“我承諾你:兩年后,離婚。”

    眉頭蹙在一半,季萱反應不過來,“為,為什么要離婚?不,我是說,為什么要這樣??”

    大手輕輕撫著她的額頭、發絲,男人泛紅的眸中那么平靜,剛才的怒火完全消失不見,滿是溫柔。

    季萱怔怔地看著看著,竟然不敢去思考,“所以……你是寧愿離婚,也不肯和我保持下去?”

    “不是非你不娶,要么夫妻,要么路人。”

    “就為了兩年??”

    “就為了兩年。”

    “西藏……我一定要去的!”

    “可以。”

    “那么,根本就是很少的時間!”

    “是。”

    “所以,你真的就只是想要那張紙?那個名義??”

    “是。”

    胸口突然憋悶得厲害,再也無法呼吸,季萱騰地起身沖到玻璃門前,正要一把打開,突然怔住。

    雨水沖刷的黑暗清晰地映著一絲不著的身體,幽靈似地恍惚在狂風中……

    門外花盆散落,淺薄的泥土終究扎不住粗壯堅硬的根//莖,荒野頑雜的生命,撲倒在風雨里。細小的花瓣緊緊拽著,狼藉中竟然沒有一片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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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六月京城, 初夏的天氣,氣溫一如往年偶爾飚至三十度,不過今年雨水多, 時不時傍晚一場,洗去熱氣, 清晨起來, 十分清爽。

    東城的小四合院里, 老爺子季懷天擺弄完花草,煮上咖啡。咕嘟嘟,很快, 清香的草木味混入咖啡的醇香, 吸一口,神清氣爽。這么多年的唐裝小院,依然喝不慣茶, 戒不掉這口早起的熱咖啡。

    靠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季懷天拿起手邊一本嶄新的雜志, 是昨天才出來的《畫藝》。

    如今網絡遮天蔽日, 紙媒雖大不如前,卻依然還在, 優雅地在。畢竟還有很多喜歡紙香和墨香之人,即時性差了, 觀賞和收藏性提升不少。比如手里這本,紙頁精裝, 文字精良, 這幾天凌海國際藝術中心的周年畫展圓滿結束,上面刊出了各位畫家此次展出的所有作品,并附上簡短的評介, 切題切意。

    只不過,早起的陽光清亮,照在厚實光滑的紙頁上反光得厲害,老爺子不得不蹙了眉拿手遮了才能看清楚。

    正看著,小院虛掩的門被推開,二門進來的正是年近六旬的季夫人吳柔,一件墨綠色葉子短袖趁著老太太花白的頭發、白皙的臉龐,很是精神。走進來,落座老爺子身邊的竹椅上,看著咖啡咕嘟嘟地煮著。

    季懷天看了一會兒,聽沒動靜,問道,“送走了?”

    “嗯。”吳柔回神,捏著手里的手帕扇了扇,“孩子上了車,一直回頭瞧我,直出了胡同口兒。”

    季懷天扭頭,“是么?”

    “嗯,開了車窗,一路瞧。”

    稀奇。老爺子眉毛一挑,沒吭聲。

    “小萱這次回來像變了個人,本來話就不多,現在越發少了。”吳柔嘆了口氣,“看來這回對孩子打擊太大了。”

    “什么打擊?”

    “還能是什么?誰能想到看起來文文靜靜、漂漂亮亮的男孩子,原來心眼兒里這么壞!”

    老爺子坐起身,掂掂手里的雜志,遞給吳柔,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抿一口,黑色,至苦醇香。

    吳柔低頭看,雜志翻開正是顧辰的主題,前后兩頁都是他的油畫:山,水,木樓,帳篷,雨色朦朧……

    “這一路陪著,得多開心……”說著吳柔眼圈一紅,“好好兒的,就成了現在這樣兒。讓孩子一時怎么放得下……”

    “沒放下就走,我以為她還能撐幾天,誰知沒走就回頭。”

    “回頭?”老爺子沒頭沒腦的一句讓吳柔忍不住提了聲兒,“那壞小子已經找別人了,還回什么頭?不許啊!”

    “嗯?”季懷天笑了,“你說顧辰啊?”

    吳柔驚訝,“那還能有誰?”

    老爺子重躺在了躺椅上,“這事兒啊,你別瞎cao心了。那小丫頭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不禍害別人就不錯,隨她去吧。”

    “不隨能怎么著?”吳柔無奈地吁了口氣,“看看那雙眼睛,從來沒泛過淚,這一回,總瞧著濕漉漉的,小臉兒也寡,我都擔心她這牽腸掛肚的樣子路上別生病。”

    “沒事兒,跟著大若怕什么。有點病災兒也沒事兒。”

    “嗯。有大若,肯定受不了委屈,多疼她啊,只有小萱欺負他的份兒。”默了一會兒,吳柔又想起了什么,“哎,你不是也覺得他倆好么?”

    “嗯。”

    “你現在知道‘嗯’了?當初大若幾次三番找你,你都不許。不然他能一個人回南方去么,地下室啃方便面,一啃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