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景臺庭，代駕司機穩穩把車停進車位。

    酒勁上頭的許西榮卻怎么也叫不醒了。

    照著老規矩，簡艾白對著他的臉一通猛拍，順便掐了幾下，他的皮膚滑滑嫩嫩的，手感好的不像話，于是簡艾白沒忍住，又掐了幾下。

    醒倒是醒了，不過人還是懵的。

    簡艾白本來煩躁的很，這會兒看他那副一臉懵懂小白羊的樣子，又忍不住勾勾嘴角笑了起來，喊司機給她搭了把手把許西榮弄下車去。

    司機大叔很熱情，簡艾白都還沒開口，他就架著許西榮胳膊把人給弄到居民樓大門那兒了。

    簡艾白往錢包里抽了五六張紅票塞給大叔，從他手里接過許西榮，整個重量一下掛在她身上，差點沒把她壓死。

    大叔拿著數了數，抽了兩張還給簡艾白，說：“多了，我還得給你找錢。”說著就去翻腰包。

    簡艾白把錢給他塞回去，笑了笑，眉目微微柔和下來，“別找了，這么晚了，早點回家，賺錢也不容易。”

    大叔聽她這么說，也不推脫了，笑的老實巴交道：“哎，哎，姑娘你人真好，你看你對象也挺高的，還挺重，要不我把你把人送上去吧？”

    “不用了，回吧。”

    簡艾白謝絕他的好意，輸了大門密碼，上電梯，出電梯，再一路把許西榮扛到家。

    鞋子都沒脫直接就把許西榮丟在沙發上。

    看著沙發上的人簡直又怒又想笑，忍不住罵了一句：“小爛醉酒鬼，回回來我這兒都得我扛著上來啊？”

    許西榮在沙發上睡得如同一頭死豬。

    她笑著輕輕踹了他兩腳，“敢情你還是個大爺啊。”

    被踹的人只是微微動了動，就再沒反應了。

    簡艾白頓生惡意，把高跟鞋蹬飛到一邊，赤腳沖進臥室里，再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瓶眼線液。

    趴到沙發邊上，先是搖了搖他，喊了一聲：“許西榮。”

    沒反應。

    “許西榮——”

    人又動了動。

    “許西榮！！地震了！！”

    他緩緩抬起手朝簡艾白拍了過來，皺著眉頭卻沒睜開眼睛，含糊道：“別鬧，簡艾白。”

    簡艾白堪堪躲開，他的手垂到沙發外邊，她伸手給他放好，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臉擺正，旋開眼線液的蓋子，一筆一劃的在他臉上畫起來。

    剛畫到一半，也許是會癢，許西榮把臉一轉偏到一邊，從耳邊頓時拉出好大一條黑線一直到鼻梁。

    “……”簡艾白笑著把他的頭掰回來，“你別動啊。”

    越畫越得勁兒，畫到額頭，自己一個人拿著眼線筆忍不住笑的前俯后仰，好不容易畫完了，又拿手機出來給他拍了好幾張各種角度，心滿意足的把他拖回床上。

    給他把衣服脫光，拿空調遙控器把室內的溫度調高了點，自個兒拎著睡袍洗澡去了。

    ……

    翌日。

    一早天還沒亮，許西榮就被隱隱寒意凍醒，呼吸之間還都是酒精的味道，清醒過來之后才發現身上赤.裸，只穿了一條內褲。

    轉頭一看，簡艾白背對著他，整個人縮成一團把被子卷成一團把自己包裹起來，只露出了半個腦袋，一頭棕色的長卷發散亂在外邊。

    許西榮放輕動作從床上坐起來，低頭把她的頭發一絲絲的理好卷到頭后，才露出她半張側臉來。

    她睡的很沉，呼吸平緩，身子在絲絨被下有輕微的起伏，鼻梁往上露出被子，額角那塊疤明顯可見。

    許西榮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飽滿光潔，皮膚也細膩，唯獨那道指甲蓋大小的疤在他手下有著明顯的凹凸觸感。

    像是感覺到般，簡艾白動了動，眉毛擰成一塊扭了扭頭，把被邊含在脖頸下，眉頭才松開。

    許西榮靜靜的看著她的臉，從額角的發一直到形狀好看的下巴，一眼一眼的，慢慢端詳。

    她睡著時的模樣很單純，也許是因為睜著眼的時候目光太過凌厲，這會兒閉著眼有股孩童的天真。

    簡艾白的眉間有時微微的蹙起，顯得寡歡，她的眼皮很薄，甚至能看見眼珠在底下微微轉動，鼻子不是特別挺，但是好在秀氣，嘴唇是淡淡的粉白色，和她平日里抹著口紅對著他微微壞笑的樣子不一樣。

    這樣的簡艾白，顯得很平易近人。

    許西榮看了很久，心軟成了一灘水。

    就算知道她有很多事情瞞著自己，也知道她也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可是又能怎么樣呢？

    他光是看著她這樣安安靜靜在他身邊睡的昏沉，心都不自覺會軟的一塌糊涂。

    他想伸手抱抱她，卻又害怕將她驚醒。

    他不知道愛情是何種滋味，可是這一刻，窗外隱隱可見的魚肚白，昏暗的房間，她在他身邊安然酣睡。

    他覺得這大概就是他的愛情。

    許西榮再次躺下身，也沒顧上自己上身赤.裸，伸出長臂緩緩的將她連同被子輕輕的圈在懷里，淡笑著閉上眼睛。

    ***

    簡艾白做了一個很沉的噩夢。

    夢里她站在一條弄堂內，天光昏暗陰沉，兩邊是破舊低矮的居民樓。

    身后似乎有人在靠近，鞋子擦地的聲音很清晰，她想回頭看，卻發現自己沒辦法挪動半分，聲音也像被膠水粘在喉嚨里，無法叫喊。

    腳步漸進，她心下生出恐慌懼怕。

    腳步聲戛然而止，身后的人渾身帶著酒臭，站在她身后，她開始無法抑制的顫抖。

    他突然緊摟住她，動作粗暴地撕裂她身上的衣裳，張嘴就在她身上落下一個骯臟的口水漬。

    那感覺就像無數條細小的蛆在她身上蠕動，惡心的令人膽寒。

    她想掙扎逃開，可是身上毫無力氣。

    那人伸出手狠狠的掐住她的頸，迫使她看向自己，呼吸落在她的頸邊，而她卻只看見一團模糊的黑影。

    黑影湊近她。

    她拼盡全力一叫，尖叫聲從她的喉嚨里迸出，像是混濁刺耳的鋸子割木聲。

    ……

    簡艾白陡然睜開眼睛，腦袋還有些混沌。

    窗外是個陰天，太陽完全躲在云層的背后，室內光線不高。

    只覺得自己被軟軟的絲絨包裹，身上還壓著一個微微的重量。

    抬眼一看，許西榮靠在她的頸側，眉目緊閉，一條胳膊搭在她的身上，略微地沉，臉上還殘留她昨天用眼線筆畫出來的圖案，保留地還頗為完好。

    想來會做這個噩夢，就是因為他一條胳膊了。

    簡艾白松下氣，端詳他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他的眼皮動了動，睫毛在顫，許西榮睜開眼來，雙眼先是沒有聚焦，再緩緩回攏，定格在她的臉上，足足幾秒。

    “早上好。”他聲音沙啞。

    “早上好呀。”她微微低頭，笑著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額，親昵，熟稔。

    他動彈了兩下，扯了她懷里的被子包住自己的身，人稍微往床頭靠了點，醒神。

    簡艾白一腳把被子踢開，也坐起來，許西榮睨她一眼，松了口氣，還在她還穿著內里。

    她伸手從床頭柜里摸出煙和火機，點了一根，緩緩吸了一口，轉頭，看著他忍不住又揚著嘴角笑了一下，煙霧從嘴角鉆出，讓她的笑變得怪異又帶著嬌憨。

    簡艾白越笑就越停不下來，自個兒抽著煙，看一回他的臉就笑一回。

    許西榮被她笑的有些納悶，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你笑什么？”

    “你自己去鏡子前面看了一看就知道了。”

    許西榮不疑有他，想了兩秒就從床上起來，隨手拈了地上的衣服套上，走到衣柜旁的試衣鏡前一看。

    頭頂上一個王字，臉頰兩邊三道杠杠，而整個臉的輪廓又被眼線筆圈了一圈，下巴處又給他畫了一個短短的尾巴。

    這什么？老虎？烏龜？

    許西榮的臉頓時黑了大半。

    他惡狠狠地轉回去盯著簡艾白，咬牙切齒道：“這你干的？”

    簡艾白理直氣壯，拿過煙灰缸放在被子上，彈了彈煙，慢悠悠地說：“是我啊，多好看啊。”

    “……”

    她看他一眼，笑嘻嘻朝他飛去一個媚眼，“你不喜歡啊？”

    “……”

    “那要不我再給你畫一個？”

    他站了片刻，不怒反笑，朝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直接撲蓋到她身上，嚇的簡艾白立馬把煙灰缸往床頭柜上一端，他便緊緊的擁住她，悶悶的把頭埋在她腦側，說：“換做你你能喜歡？”

    簡艾白顯然不適應他的主動，用手搡了他兩下，嗔道：“你今天吃錯藥了？”

    他不答，只問：“你覺得好看是不嗎？”

    簡艾白咽了咽喉，伸著手把他往身邊推，“走開走開，煙灰掉一床了。”

    他牢牢鎖住她，突然撐起身，臉色緋紅，雙目清亮帶澀，“我給你也畫一個？”

    下一瞬，他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再往下是臉頰，最后是嘴唇，他甚至能嘗到她嘴里猛冽的煙草氣，不太好聞，但是卻讓他感覺真實安心。

    她愣了頃刻，反客為主，追逐上他的唇。

    攻城略地，一點一點奪走他的呼吸，手也不老實的開始在他背上掐刮。

    許西榮幾乎缺氧，松開她，反手抓住她亂動的手，喘著氣投降：“別鬧了。”

    “誰讓你勾引我？”她嬌笑的抬起了頭又在他嘴唇上啄了啄。

    許西榮被她鬧了個大紅臉，差點從她身上滾下床去，急忙身子一偏，倒在床的一側。

    簡艾白樂不可支笑了大半天，才抓抓頭發坐起來。

    “起來吧，我有點餓了。”

    ***

    兩個人匆匆洗漱，下樓在不遠處的街邊隨便找了個小餐館解決了吃飯問題。

    出了餐館后，往回走的簡艾白突然想起方才洗漱的時候在衛生間許西榮洗完臉之后在衛生間里傻呆呆地找不到毛巾，只能用紙搽臉。

    簡艾白覺得有必要到超市好好采購一番。

    “我們去超市一趟。”

    許西榮愣了一下，就被簡艾白拖著往前不遠的一家連鎖超市走去。

    許西榮今天算是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的購物能力。

    他推著一輛購物車跟在簡艾白身后，凡是看的順眼的，簡艾白甚至不看價格，眼睛都不眨的通通扔在車里，大有一種要把超市掃平的氣勢。

    進了生活用品區，更是變本加厲，一股腦的往車里扔扔扔。

    許西榮默默的看著購物車里的東西，馬克杯，兩種顏色，黑白，毛巾浴巾，三四條，不是灰的就是白的，牙刷牙膏種類更是數不勝數，以及床上四件套，更是好幾套，許西榮默默的把同種類的東西歸放回貨架上，只留下一種。

    簡艾白毫無察覺的在前頭逛的不亦樂乎。

    一圈逛下來，購物車滿滿的壘起，簡艾白終于心滿意足回頭對他璀璨一笑，說：“行了，買單走了。”

    許西榮松了口氣，剛要點點頭說好就看見簡艾白臉色一沉，快步沖到購物車邊上，在購物車里翻了翻，蹙眉問他：“就這么點兒？”

    “不然你覺得呢？”許西榮一想起剛才她瘋狂掃貨的樣子，就忍不住太陽xue突突直跳，要不是他在后面偷偷把東西放回去，三個購物車都不夠裝。

    簡艾白咬了下嘴唇，手上又翻了翻，嘀咕道：“不對啊，我記得應該不止這些啊……”

    她今天沒化妝，一副素顏未捯飭的樣子，穿著雙平底鞋，在他身邊顯得嬌小而單薄。

    臉色還算不錯，眉毛的形狀柔和，此刻蹙在一起，像想到了什么，瞪了許西榮一眼，“是不是你給我放回去了？”

    許西榮心虛道：“沒有啊。”

    “肯定是你給我偷偷放回去了，我明明記得我不止買這么多，就這個浴巾，我明明拿了好幾條，怎么就剩一條了？”她指著購物車，理直氣壯。

    記得還真夠清楚。

    許西榮笑了笑，摸了下她的頭，“你買的太多了。”

    “那是買給你用的。”她斜他一眼。

    許西榮微微笑著，眼神溫柔清澈。

    “那也還是太多了。”

    “那我就自己用！”簡艾白冷哼一聲，把他從購物車后面擠出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往回走去了。

    許西榮：“……”

    ……

    等出了超市，簡艾白十分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兩手空空，心情暢快。

    “走，咱們回家。”

    許西榮跟在她身后，兩只手都空不下來，四個購物大號袋裝的滿滿的，心情有些煩躁。

    這些東西是簡艾白買的單，早上超市的阿姨太太最多，在收銀臺的時候，她一臉淡然的刷卡結賬，甚至連小票都沒要，許西榮在購物車后面窘的面紅耳赤。

    回頭一看，一堆老太太買著菜在身后偷偷討論他們倆，眼神八卦的不行。

    一想到這，許西榮心里挺不是滋味。

    簡艾白回頭看他一眼，有點過意不去，湊過去笑瞇瞇的說：“要不我給你提一點。”

    許西榮躲了躲，無奈道：“你可別了，你付的錢，我也只能出點力。”

    聞言簡艾白怔住，嘴角的笑往里收了收，平靜道：“生氣了？”

    “……”許西榮沒接話，他能氣什么，他氣的只是自己沒那個能力，甚至連到超市買東西這種事情都要她來付賬。

    自己還真就成了小白臉了？

    兩個人在超市門口僵站好一會兒，簡艾白耐不住點了根煙，站在一邊去抽。

    許西榮站在她身邊，提著購物袋，嘴角緊緊抿著。

    進出的人無一不是把眼光拋到簡艾白身上，又匆匆移開小聲討論。

    簡艾白狠狠吸了兩口煙，把煙踩了，挽上許西榮的胳膊道：“得，我付的錢，你出的力，咱們堂堂正正，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