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英下意識地把扇子舉得更高了，急急說道：“糟了，是不是被看見了？”

    幾乎與此同時，余左贊也看見了李子正，笑著招手叫道：“子正，你怎么也在這里？”

    李子正心知自己壞了事，匆忙之下也只得硬著頭皮給jiejie打掩護，笑著走出殿中招呼道：“你們也來逛逛？”

    “走，一道！”余左贊一把拉住他，“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英國公家的三公子，這位是吳郎中的公子……”

    眾人說著話走遠(yuǎn)了，李妙英猶自擋著臉，顧惜惜呼一下拉開了她的扇子，笑道：“走了已經(jīng)?！?/br>
    李妙英一顆心砰砰亂跳。方才雖然只是一瞥，但明琮模樣俊俏，舉止風(fēng)流，她卻都是看在眼里的，雖然明琮的性情如今還摸不透是什么樣，但至少合眼緣這一條，倒是占了的。

    而且，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明琮眼中似有笑意，李妙英恍惚覺得，明琮似乎早就知道，她在偷偷看他。難道誰走漏了風(fēng)聲？還是說他之前見過她？假如他見過她，又是在什么時候？

    她心里想著，嘴上卻言不由衷地說道：“人也看見了，咱們要么家去吧?！?/br>
    “真要家去？”顧惜惜見她一雙眼睛仍然瞧著明琮離開的方向，分明是想跟上去，偏偏嘴上又作假，便忍不住逗著她說道，“好，那咱們走吧?！?/br>
    她拉起李妙英，作勢就要回家，李妙英果然急急地說道：“我弟還沒出來呢，要么等著他一起？”

    顧惜惜嗤一下笑出了聲，道：“好啦，反正就咱們兩個，你就別裝假了，依我說咱們也跟上去東碑亭，悄悄看看他言談行事怎么樣，倒比單看長相又可靠些。”

    李妙英被她說中心事，紅著臉點點頭，道：“好，你要是還想逛的話，我就陪你逛逛?！?/br>
    顧惜惜點著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原來，是我想逛呀，虧我還一直以為，是你想逛呢！”

    李妙英恨得在她手心里捏了一把，道：“你等著，我就不信你就沒有這種時候，到時候你看我怎么笑你吧！”

    “那你就慢慢等著吧，”顧惜惜笑道，“如今先讓我好好取笑取笑你吧！”

    她嘴上說得輕松，心里卻莫名有些發(fā)虛。等魏謙回來了，等他真的登門求了親，她還不知道會被人怎么取笑呢！

    先前她千方百計退了婚，如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繞了那么一大圈，假如最后還是魏謙，天知道京中那些閑人會怎么在背后議論說笑！

    而且他那個脾氣，萬一再為這些閑言碎語動手拔刀什么的，那就越發(fā)要被當(dāng)成笑話，長長久久地記下去了。顧惜惜不由得想著，假如……那她首要一點，就得讓他改改脾氣。

    她一路想著心事，不知不覺便到了東碑亭，為著怕被明琮發(fā)現(xiàn)，丫鬟們都離得很遠(yuǎn)，唯有幾個女護衛(wèi)并長公主府的管事跟著，顧惜惜正在私下尋找明琮，李妙英早看見了，拉著她往書架子后面一躲，飛快地說道：“糟了，他正看著咱們呢！”

    顧惜惜定睛一看，不遠(yuǎn)處的畫攤跟前，明琮正低著頭，仿佛在挑畫的模樣，然而那雙眼睛卻根本不在畫上，左顧右盼的，只往她們所在的方向張望。

    這模樣，分明就在等著李妙英。顧惜惜越發(fā)笑個不住，推著李妙英道：“人家都看見你了，還躲什么？快些出去吧，隔著個書架子對望，不知道還以為你們扮演牛郎織女呢！”

    “你這張嘴！”李妙英恨得上來捏她的臉，道，“你等著，千萬別有一天落在我手里，我準(zhǔn)有一萬條取笑等著你！”

    “那也得你等得到才行?！鳖櫹Ю庾?，“別躲了，該如何便如何吧，就算見一面說句話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br>
    兩個人拉扯著往外走，就見明琮立刻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李妙英，似乎也想要打招呼的模樣，卻在此時，忽地邊上跑過來一個男人，一頭撞倒了李子正，李子正還沒如何，那男人的同伴先已經(jīng)吵嚷起來，拉扯著要李子正賠禮，李子正哪能咽得下這口氣？便對著掰扯起來，余左贊幾個也都圍上來幫腔，頓時亂成了一團。

    李妙英忙把管事打發(fā)過去拆解，向顧惜惜道：“咱們也過去看看?！?/br>
    女護衛(wèi)護著她兩個正往跟前走，斜刺里忽地鉆出來一大群玩雜耍的賣藝人，敲著鑼鼓，妝著扮相，吹吹打打地走過來，顧惜惜正要躲閃，對面又闖出來一大群跑旱船的，也吹打著裝扮著，引得游人們都往跟前擠著看熱鬧，顧惜惜只覺得有許多人一直推搡著她往邊上走似的，身不由己地被擠出了人群，等停住腳時，非但已經(jīng)看不見李子正他們，就連女護衛(wèi)也沒了影子，唯有李妙英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倒還沒有走散。

    旁邊是一處高墻圍起來的院子，四下里一望，既沒有擺攤的，也沒有游人，顧惜惜隱約覺得不對，正想走時，院子里突然竄出來幾個人，捂住她兩個的嘴，死拽著將人拖進(jìn)院中，咣一聲撞上了門。

    顧惜惜在驚慌中用力踩了抓住她的男人一腳，那人吃疼松了手，顧惜惜立刻斥道：“誰？竟敢對公主府無禮？不要命了？”

    “我?！币粋€男人聲音從門后響起。

    顧惜惜聞聲回頭，吱呀一聲，里面的門開了，梁牧快步走出來，冷笑一聲道：“今兒人倒是來的齊全，正好我一總加起來，好好報個仇?！?/br>
    顧惜惜心中一緊，便明白方才怪異的情形都是梁牧的安排，他這般說話，大約是為著之前的事，想要報仇。

    顧惜惜飛快地向四下一望，就見屋里站著四五個漢子，窗外頭影影綽綽的，應(yīng)該也還有人，無論如何她跟李妙英都不可能力敵，唯有拖延時間，等著護衛(wèi)和丫鬟找過來。

    她定定神，裝作沒明白的模樣，問道：“梁公子是跟我們開玩笑么？嚇了我好大一跳?！?/br>
    梁牧示意下人放開李妙英，自己往交椅上一坐，叉著兩條腿，道：“顧惜惜，當(dāng)著明人不說暗話，你少裝蒜！你們兩家人合起伙來算計我，害得我丟了功名，丟了臉面，丟了老婆，怎么，這會子跟誰裝傻呢？”

    那天的事雖然沒留下什么破綻，但梁牧心知肚明，必定是晉陽大長公主和泰安長公主聯(lián)手黃家報復(fù)，便籌劃了多時，準(zhǔn)備痛打李子正和羅光世，欺辱李妙英與顧惜惜，報一箭之仇。

    顧惜惜只是裝糊涂：“梁公子說什么呢？我聽不懂?！?/br>
    “聽不懂是吧？”梁牧輕嗤一聲，“無所謂，等咱們?nèi)齻€快活快活，你就懂了?！?/br>
    李妙英嚇了一跳，緊緊拉住顧惜惜，斥道：“梁牧，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梁牧看著她，笑了起來，“男人跟女人在一起，還能干什么？你們害得我丟了一個老婆，把你們給我玩玩，二抵一，我也不吃虧！”

    他吩咐道：“按住她們，剝衣服！”

    他心里想的是，哪怕被他上了手，羅家與李家顧忌臉面，肯定也不敢聲張，若是造化高，說不定還會把女兒給他，就算不給，失身尋死的也是兩個女人，他一個男人，卻是不怕的。

    顧惜惜緊緊拉著李妙英，兩個人手都抖得厲害，頭腦卻是清醒的，眼看那幾個男人就要上來動手，顧惜惜急急叫了聲：“梁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連這種事也要讓下人幫忙？”

    梁牧沉著臉叫了聲住手，道：“怎么？”

    顧惜惜高聲道：“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我們兩個弱女子不成？留著這么多人幫手，要不要臉？”

    這么多人，她們一點兒機會都沒有，若是只有梁牧一個人，也許還能扭轉(zhuǎn)形勢。

    李妙英會意，立刻幫腔道：“不僅不要臉，還是個窩囊廢！”

    當(dāng)著許多下人，梁牧臉上磨不過，又自忖還能應(yīng)付她倆，便板著臉道：“都退下！”

    下人們很快關(guān)了門離開，梁牧一把抓住顧惜惜，道：“好，爺親自扒了你的衣服，讓爺好好玩玩！”

    他推搡著把顧惜惜壓在墻上，用身子壓住，又騰出兩只手抓住李妙英，反擰了雙手，扯下她的衣帶綁在椅子上，獰笑著說道：“也好，沒有旁人礙眼，爺玩的更痛快！”

    李妙英不管不顧地高叫起來，只盼能引來人幫忙，下一息，梁牧掏出帕子塞了她的嘴，李妙英激烈地掙扎著，目光忽地瞥見顧惜惜騰出一只手，抓住了邊上的銅燭臺。

    李妙英會意，越發(fā)掙扎得厲害了，梁牧全副精力都忙著來對付她，顧惜惜緊緊握住燭臺，照準(zhǔn)梁牧的后腦勺，重重砸了下去。

    血瞬間流下來，顧惜惜心中撲通亂跳，眼見梁牧慘叫著回頭抓她，顧惜惜再顧不得，重重一下，又砸在梁牧頭上。

    梁牧撲通一下，撲倒在椅子上，顧惜惜急急向李妙英說道：“阿妙別怕，我這就給你解開。”

    就見李妙英突然瞪大了眼睛，拼命對她搖頭，口中嗚嗚地叫著，顧惜惜還沒反應(yīng)過來，脖頸上猛地一痛，失去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梁牧：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貧瘠。

    梁牧：不僅沒報仇，大約還要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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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顧惜惜清醒之后, 又用了很長時間，才確定自己應(yīng)該是被裝在一個箱子之類的容器里。

    四周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李妙英并不在，只有她一個人。

    眼睛能勉強睜開一點, 耳朵能聽見, 可手腳都動彈不得, 一丁點兒力氣也沒有，只能按照原來的姿勢蜷縮著，窩在箱子里面。

    箱子之外也沒有動靜。黑暗, 死寂, 簡直如同在墳?zāi)估镆话恪?/br>
    顧惜惜前所未有的恐懼。

    甚至比那些噩夢里, 比在魏謙那所黑壓壓的別院里更加恐懼，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偏又哭不出聲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這里來的，也不知道是誰把她弄到這里來的, 眼前不斷重現(xiàn)失去意識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李妙英瞪大了眼睛, 看著她的背后, 拼命搖頭。

    恐懼越來越濃, 幾乎難以承受, 顧惜惜強迫自己一遍遍回憶著昏倒之前的情形, 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李妙英現(xiàn)在在哪里？也在哪個箱子里裝著嗎？

    她最后的舉動，應(yīng)該是看見了那個打昏了她的人, 是誰？

    梁牧嗎？他那會子被她砸倒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肯定不是自己動手，難道是他手下的人聽見動靜進(jìn)門來，打昏了她？

    可當(dāng)時她被梁牧壓在墻上, 那間屋子的門窗都在她對面，如果是梁牧手下的人進(jìn)來，她應(yīng)該能看見才對，難道梁牧另外留了人在屋里？

    可如果是梁牧的人，為什么又要把她塞在箱子里？到底有什么企圖？

    顧惜惜百思不得其解。

    仔細(xì)回想起來，今天的事情是從東碑亭那里開始不對的，李子正突然被撞倒，隨后兩撥人起了爭執(zhí)，再跟著突然闖來了玩雜耍的，沖散了她和護衛(wèi)，又有人暗自動手，趁亂把她們推到了那所院子跟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沖著她和李妙英來的，目的是讓她們兩個落單，難道都是梁牧安排下的嗎？

    可看梁牧今天被她幾句話就激得斥退了下人的行徑，似乎又不像是心思這么縝密的人。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顧惜惜的眼睛漸漸適應(yīng)了黑暗，能夠模糊看出箱子蓋的輪廓，可除此之外，仍舊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找不到。

    肚子開始餓了，她到東碑亭時，大約是巳時不到，如果她已經(jīng)開始覺得餓了，那么至少，已經(jīng)是午時了。

    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難道那些護衛(wèi)和下人還沒發(fā)現(xiàn)不對嗎？

    卻在此時，忽地聽見一陣極細(xì)微的腳步聲。

    顧惜惜心中一喜，本能地以為是來救她的，跟著又突然想到，萬一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