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鐘情的時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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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里飄紙片這個流程結束后,緊接著是最后一個步驟,即全體四年級的學生上臺,接受校領導頒發的獎學金證書。 四年級的學生們,統一穿著正裝,按班級順序排隊上臺。 因為是最后一個環節,且距典禮開始過去三十分鐘,很多沒事的教官、湊熱鬧的學生已經往后門走,準備撤退。人聲、喧鬧聲和臺上的話筒聲混在一起,一時間禮堂里混亂無比。 坐在前排的高修旸完成了演講任務,從座位下面拿出一個紙口袋,里面,是一束新買的鮮花。 高修旸今天穿得不正式,心里卻很重視。在他宿舍住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付南風,迎來四年級的最后一場獎學金頒獎,過了這一年,他就大學畢業,不管他未來是繼續讀研還是進入社會,他終于告別幼稚的年少時代,高修旸準備了一束鮮花想送給他。 祝他獲獎快樂,日后開心。 這算不得什么意外驚喜,高修旸卻想做得驚喜一點。他先是故作隨意地拎著袋子離開座位,看見付南風左右晃頭找自己時,偷偷藏到后門。 那傻小子付南風,扳著身子,恨不得把腦袋伸向舞臺后方,一心一意尋找“失蹤”的高修旸,看著他的樣子,高修旸不覺幾分好笑。 付南風班級的隊伍往前走了,再過兩個班就輪到他們班上臺。上臺的學生都有親朋好友來送花,還要合影拍照、拉手談話。雖然只是頒發獲獎證書,但一個班也要耗掉十分鐘左右。 臺下排隊的付南風不喜歡這種熱鬧場合。高修旸不知什么時候不見,更重要的是,朱開旭也不在了。付南風心中憋著一股氣,看著臺上送花拍照的人,皺眉頭夾雜間歇性翻白眼,就差鼻孔里噴火苗了。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高修旸看見,誤會成付南風看見別人朋友成群,自己妒火中燒。于是把花束小心藏在背后,心里對付南風的憐憫,又增高了新指數。 付南風說喜歡高修旸,還親了他,跨年的晚上祝他一直悠然自得。高修旸想,這一切可能都是因為,付南風是個孤獨的、渴求溫暖的孩子。他被同學排擠,自身優秀卻經常挨訓,也不知怎的,句懵懵懂懂地對高修旸產生了情愫。 其實愛與被愛都不是難事,難的是求兩情相悅。高修旸這么想著,反倒對自己不喜歡付南風倍感歉意。 快輪到付南風的班級上臺了。 那小孩很推拒,別別扭扭走在最后。等他走上臺,其他同學早就接過頒獎證書、和領導握完手,輪到全班集體照相,校領導嫌麻煩直接把證書遞給付南風,也沒握手,連句寒暄的“恭喜”都沒說。 而沖著臺下站立的付南風,和身邊笑意盈盈的同學們,明顯不在一個世界里。那邊歡笑的同學們摟在一起,對著臺下的相機快樂地比著剪刀手,或者關系好的伙伴們換了位置,三三兩兩一起合影,只有付南風和這些人格格不入。 他腿受傷那段時間沒去上課,再加上他本就是跳級生,嚴格意義上來講,這個班的人還都是他師哥師姐。師哥師姐們最不喜歡比自己強的師弟師妹,更何況是付南風這種專業能力“聲名遠播”,個人品德又“臭名昭著”的家伙。 于是很明顯的,付南風身側和其他同學隔了一大塊空隙,一邊是同齡人的歡樂,一邊是少年人的孑立。 其實他早該熟悉這種環境。他一向自詡優秀,優秀的和孤獨是最好的伙伴,他以前很喜歡孤獨這位伙伴,只是最近又來了一位新伙伴。 新伙伴和舊伙伴在他心頭爭搶著位置,新伙伴的名字,叫“悠然”。 身旁一群人歡鬧嬉笑時,付南風沉著臉站在一邊。他發現自己此刻并不喜歡叫孤獨的老伙伴,反而特別想念另一位新伙伴。 可惡。如果孤獨真是個人,如果孤獨真就站在付南風身邊,付南風很想立刻把他推下臺去。 但是,但是,等一下,請等一下。 那是誰? 付南風覺得自己眼花了,他看見遠處一位高個同學沖著前臺走過來。那人臉上帶著悠然又真誠的笑容,手中拿著一束鮮花,臉色明朗又開懷,一步步向他走來。那位同學長得,和“悠然”這位新伙伴,還挺像的。 高修旸樂呵呵地舉著鮮花,笑得一臉愉悅,穿過禮堂里的人群,筆直地向付南風走去。那種扮演多了知心大哥哥的質樸之心又復蘇了,高修旸想著自己可能是碩大的越城警察學院里,唯一給付南風獻花并祝他快樂的人,于是高修旸更加賣力地展露笑顏。 時間不知被放慢多少格,心跳不知漏了多少拍,當高修旸走到舞臺下方笑得露出白牙時,付南風竟然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 付南風很少這么笑的。他那么孤高,他的笑大多是嘲笑或者訕笑,那笑容里半驕橫半自傲,很少有真心。 付南風一邊忍俊不禁,一邊迫不及待地向高修旸走過去,臉上掛著朝氣又蓬勃的紅暈。 少年的笑容讓臺下的師哥有些意外。這小孩,要是性格不這么扭曲,其實細看長得還是挺好看。想到這,獻花的高修旸也笑了,舉花的手更加用力,整個臉孔都亮起來。站在臺上伸手過來拿花的付南風,眼睛看著高修旸,張口說了什么,只是周圍噪聲太大,主持人催促這個班級的學生下場,高修旸沒聽清。 他只顧自己樂呵,眼睛閃著快活的光,心里祝福道,付南風,恭喜你獲得獎學金啊。 希望你以后每天開心,不要受傷,保護好自己;希望你以后不要自負,溫柔地對待身邊的每一個朋友;希望你以后更加優秀,改掉你翻白眼的壞毛病,成為一名出色的人民警察。 高修旸這些祝福都沒好意思當面說出來,他只是愉快地望著付南風,望著付南風接過他的鮮花,然后自己一個轉身,邁著輕快的步子,小跑著回到人群,因為開心,兩只胳膊還擺動起來。 捧花回到臺中央的付南風,鮮花的艷麗伴著少年臉頰,像天邊的彩虹,璨爛又絢麗。 他隨著前面的同學一點點走著,周圍的歡鬧于他已是無聲。少年低頭嗅了一下花香,側臉忽的揚出一抹笑,襯著雪白容顏,麗得驚人。 這位叫“悠然”的新伙伴,你知道嗎,對某個人一見鐘情,大概不需要太長時間。 鮮花并不是特別的禮物,我今年得到的真正的寶物,是實戰演習選我組隊的那個人,是我退縮時抱我跳傘的那個人,是跨年夜晚陪我入睡的那個人。 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風的歌,高修旸是付南風,種下情種的那個人。 ========= 越城警察學院放寒假后,學生們陸陸續續回了家。春節時高修旸回了孤兒院,朱開旭和父母回了北京。 熱熱鬧鬧的新年過完,一個月的暑假接近尾聲,2月25日是新學期返校的日子,2月27日正式上課。 趁著假期徹底養好腿傷的付南風,新學期開始后非常繁忙,他要補上學期落下的課程,同時還要準備畢業實戰考核。 所謂“畢業實戰考核”,通俗易懂的解釋就是畢業大考,學生在畢業前必須完成一次真正的警隊任務,由教官臨場分配,考前學生們會加強練習射擊、刑偵、突擊行動、體能等多個項目,以求最好的狀態應對考試。付南風對畢業考核非常期待,之前實戰演習沒有獲勝,他希望借這個機會證明自己。 只讀兩年的研究生,也要在研一下半學期參加一場實戰考核。巧的是,付南風和高修旸,正好被分到一個題目中,且這次考核不僅涉及他們,還有朱開旭和紀還彬。 或者,與其說是意外分配,不如說是早有內定。越城警察學院每年的畢業實戰題目,需校方和警隊協商,方能將學生們安排到真正的警隊行動中,而我們四位主人公被安排的這次行動,是一項半年前就開始籌謀的計劃。 這個計劃的總負責人,是當時任職省公安廳的朱義明,而這個計劃的直接執行官,是時任越城公安局禁毒支隊的總隊長唐毅禮。 這個行動的全名,叫“驟雨計劃”。 在高修旸只能用獻花,表示對付南風的一點點情誼時;在付南風捧著鮮花想,反正他和高師哥的時間還有很長,犯不著步步緊逼時;在朱開旭被那句“旭旭”蘇得渾身發麻,被紀還彬的告白嚇呆時;在紀還彬握著朱教官擦過他唇邊的手,覺得應該給年輕的教官一點思考余地時,他們都沒有想到—— 這世界上有些人忙著生,有些人忙著死,而我們主人公未來的命運則是,生不可得,死亦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