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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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紀還彬會因他淘汰了自己隊友而伺機報復,也許朱開旭跟他非親非故最終也會舉槍相向。這些付南風都不管,也不在乎。 他只想知道,如果在迫不得已、千鈞一發、腹背受敵的情況下,高修旸也會為求得勝利,犧牲付南風嗎? 高師哥頓了下,不由嘆了口氣。 付南風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可順著付南風的線路思考,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這孩子,是在害怕啊。 付南風不想組隊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不善處理人際關系,比如怕隊友拖后腿,比如雙方互相看不上眼。他這么問高修旸,或者他擔心害怕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那就是付南風一旦同意組隊,一旦托付了心意,一旦把整個后背亮出來不理后方,那么他最害怕的,就是背叛。 因為他不曾相信別人,所以更加懼怕背棄。 等閑變卻友人心,卻道友人心易變1。 想到這,高修旸有點心酸。這小孩究竟在什么樣的單親家庭長大,身世凄慘如高修旸,也沒活出這么個扭曲的性格。 唉,大概是高修旸在孤兒院被老師、阿姨們灌輸的友愛互助思想太深了,高師哥就是忍不住,就想拯救蒼生。 “不會的。” 高修旸故意放慢了步速,湊到付南風耳邊小聲說:“你不是說了嗎,我的團隊里從始至終,只有你。” 一行人來到茂密的樹林,距高地還有一半距離。天色已晚,為避免樹林里其他人突襲,四人決定吃完食物補給,停止前進。 他們在樹林中找到一處空地,掏出行動之前發的食物,一邊吃東西一邊留神周圍情況。 付南風心思很細,之前紀還彬、朱開旭的隊友被淘汰,從他們身上搜刮了食品。高修旸吃完自己那份根本不飽,看付南風完全沒有貢獻戰利品的自覺,不好意思地說:“小白眼,你能不能……” 付南風明白他的意思,眼風掃過去:“你不是口口聲聲要組隊嗎,這個時候干嘛不去找你的隊員……還有,別叫我小白眼,真難聽!” 在一邊吃東西的朱開旭笑了:“小白眼?哈哈哈哈哈哈,誰給他起的名,太有才了。” “我啊。” “嘖嘖嘖,您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好學生,一秒鐘總結全部精髓!倍兒傳神,把他那搓人火兒的勁全表達出來了,高,實在是高!” “朱教官是吧?”付南風不冷不熱地叫了一句。 朱開旭看他一臉臭屁的樣子,得瑟勁也上來了。他京城朱哥還怕一個翻白眼的臭小子不成,點點頭道:“是啊,怎么著?” “唔該你講粵語好啊,我都聽唔明捽火系乜嘢意思。仲有呀,你以為我唔知你叫豬腳姜呀,咁大一個人,起個粵菜入面嘅名,你以為你演《舌尖上嘅中國》呢。” (麻煩你說粵語好嗎,我也聽不懂搓火是什么意思。還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叫豬腳姜嗎,這么大一人了,起個粵菜里的名字,你以為你演《舌尖上的中國》呢) 付南風故意說得很快,朱開旭皺著小眉頭認真聽了,可大部分都沒聽懂,求助的眼神投向高修旸,高修旸卻不敢給翻譯,怕火上澆油。 倒是有事沒事要來插上一腳的紀還彬,湊過去問:“朱教官,需要翻譯嗎。” “咳咳,咳。”朱開旭清清嗓子,似有似無地點點頭。 紀還彬笑得一臉無害道:“其實小白眼的意思很簡單,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他夸你代號取得好,跟中華美食、粵菜文化緊緊結合在一起,都可以再單拍一部優秀的美食紀錄片了。” 哼? 朱教官臉一黑,嘴一耷,心想好你個“哋屋嘅”,又欺負我聽不懂粵語。這個小白眼的表情哪一點像在夸獎,你當我耳聾眼也瞎嗎! “對了,那邊那個傻大個,你叫什么?”付南風話鋒一轉,看向紀還彬。 紀還彬對這個自視甚高的小孩,用“傻大個”稱呼自己很不滿意,不過現在他正一心一意欣賞朱教官豐富有趣的表情,也就忽略了付南風的無禮。 “我?高修旸沒告訴過你嗎,我是他的同班同學,紀還彬。” “我不是說名字,我是問代號。高修旸說你們每人都有一個代號。” 似乎我們的四位主人公除了紀還彬外,都介紹過代號了。 付南風不知道行動要取代號這件事,是因為付南風只讀了一年就跳級,很少接觸實戰任務,這之前沒有這項要求。此時付南風剛升入大四,這次實戰演習是校方,為大四優秀學生和研究生交流學習特意安排的,所以付南風沒有正規代號。 而作為研究生學生的高修旸、紀還彬,還有教官朱開旭,在開學第一天就要求上報代號,以便演習行動中相互配合。 紀還彬的目光從朱教官臉上移開,對付南風說:“我的代號是英文,叫bingo。怎么樣小白眼,這名字洋氣吧。” “誰跟你說我叫小白眼了!”只會吹鼻子翻白眼的付南風叫道,“再說了,不就是個英文嗎,你以為現在國民素質是什么水平,有個英文名字就洋氣了?你跟誰比洋氣啊,阿黃、大花、毛毛、豆豆嗎?” 高修旸到是被付南風逗笑了,而且還好奇地問紀還彬:“為什么叫這個啊?” “這個嘛,我名字的最后一個字是‘彬’,bingo聽起來很像粵語里的‘彬哥’。” 紀還彬淺淺一笑,眼波對著朱開旭深深一瞥說:“朱教官,以后歡迎你多叫我的英文代號啊。” “嘿!你這是占我便宜啊臭小子!”朱開旭趕緊對付南風道,“小白眼,快送他一個白眼!” “我不送!呸呸呸,誰是小白眼!” 高修旸在一旁又笑又撓頭,他既希望朱開旭和紀還彬煞煞付南風的威風,又不希望這種戲耍太過激,不然他千辛萬苦組的小集團就真要廢了…… 高修旸日后想起那段時光,都覺得異常懷念,因為人和人剛認識的時候,往往是新鮮而浪漫,熱情又有禮。可時日去悠悠,歲月去悠悠,往日舊情,終究一去不可留。 良辰美景忍虛廢,驟雨飄風無定期。1 晚上為了避免有人半夜偷襲,組團的四人采取輪班守夜。第一個值守的是高修旸。因為全天疲乏、神經緊繃,另外三個很快睡去了。高修旸在黑暗中握著槍,仔細留神每一處景觀,耳朵聆聽著四處的聲音。 有時打呵欠了,就抬頭望望明晃晃的月亮。今天夜里云開霧散,皓月當空,柔和的月光灑下一片。 于是在這片金光中,高修旸很自然地注意到熟睡的付南風。 付南風摘了頭盔,他剃的寸頭,顯得腦門很大很亮,不知他夢到了什么,面孔呈現一種不自然的表情,眉心擰成一個十字,嘴唇也撅著。 這小子,還真是傲嬌的典型啊。 高修旸想起剛才自己“教訓”付南風的過程。想他高師哥歷來與人交好,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惡拳相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高修旸好像一直被付南風欺壓著,實在忍不了這口氣,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頓不可。 又過了一會兒,高修旸眉目一舒,想起下午付南風為了保護自己,不惜甘心自爆的事情。在他心中,付南風一直是“自私自利”的典型,這話沒有貶義,只是說付南風一心求勝,從不考慮周圍人死活。 這樣的付南風,自尊心強,好戰心旺,高修旸怎么也想不到,他會為了自己不惜放棄勝利。 高修旸感動是不假,但他報答付南風的方式,是以強力讓他明白——當紀還彬的槍對準自己,高修旸相信憑他的反應力和瞬間戰斗力,若在那一刻反攻,即使他自己被淘汰,也能拉紀還彬下水。 高師哥很牛逼,他能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付南風,因自己犧牲。 付南風說因為有他,這次演練他們定能獲勝;付南風說因為有他,高修旸的團隊不再需要別人;開始高修旸不屑,后來他不信,最后付南風救他時他想——也許別的人、可以在別的時間、別的場合打敗高修旸,畢竟高師哥不是戰無不勝,但絕不會是在這個時間和這個場合,這次實戰演習,高修旸只要一個結果,那就是和付南風一起,贏。 天光微亮時,最后一個值守的紀還彬叫醒了所有人。 他先是拿腳踹了一下付南風,然后走過去拍拍高修旸,最后走到朱教官身邊,沖著他的臉,吹了口氣。 朱開旭還在夢鄉,懷里抱著步|槍,鼻子趕到一股熱氣,用手蹭了蹭。紀還彬忍不住俯下身,又吹了一口氣。 離近了看朱開旭,他睡覺時半夢半醒的,稍稍鼓起了嘟嘟臉,連帶著嘴唇的曲線特別誘人。 這么看著看著,紀還彬漸漸身子向下壓住了朱開旭。似乎被懷里的機槍擱了一下,朱教官一個鯉魚打挺猛地翻身,腿部用力,生生將高大的紀還彬壓在身下。 突擊步|槍的槍口頂住紀還彬的下巴,待朱教官看清那人容貌,已是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 1原句語出納蘭性德,此處有改。 2語出北宋詩人邵雍。